“奴婢從來沒有選擇,也不需要選擇,皇上讓奴婢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
“不對,這不是你心裡的話。”康熙從椅中站起,慢步踱到我身前,低頭看著我。
仰頭望著他,只覺此時的距離不再是前次的緊張對立,好像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他是關心兒子媳婦又理解包容的慈愛父親,而我,是被他又寵又罵的老四家的丫頭。
我看著他就笑起來,只是回話再不敢似從前,“皇上,奴婢心裡的話您都知道,既然不出口,就是實現不了的願望,無謂讓您煩心。奴婢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皇上請放心。”
康熙看了我一會兒頭,仍是站在原地,抬頭看向我身後的硃紅色大門。外面射進來的陽光仍是微弱,卻讓我不再寒涼,因為我知道,外面有胤禛,他在陪著我。
“你回去告訴胤祥,他是朕的兒子。”康熙的話驚得我想要抬頭,卻仍是把頭低下看著膝前的地磚,上面有我的影子,還有滴落四濺的淚。
“他得對,你們兩個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你們一直陪著老四,他也離不開你們,朕知道。只是朕不能再讓他留在這裡,也不能再讓你留下。你們出去走走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就當是離開京城南巡去了。你不是有銀子麼?你的意言堂……意言堂……展笑言,展笑意,名字起得不錯。也許有一天……”
康熙的話到一半,長嘆了口氣,拍拍自己袍擺轉身走回桌案旁,背對著我負手而立。
我抬眼去看,竟覺得這個背影有些蒼老,他身後垂下的髮辮已經染了大半霜白。
莫名地我心頭一熱,伏身趴下額頭抵地,忍著心酸啞聲道:“皇阿瑪,臣媳不孝,惹您煩心了,臣媳代胤祥一起給您磕頭。我們會走,會離開京城……您多保重。臣媳和胤祥不管走到哪兒,都不會忘了您這二十年的寵愛照顧,都會祈求神靈保佑您和大清朝的。”
我趴在地上等不到回應,悄聲抬眼去看,康熙的手支在桌沿了頭。隔了一會兒,才向我擺了擺手,輕聲道:“去吧,跟老四回你們府裡去吧。”
胤禛沒有問我康熙了什麼,只是一路抱著我坐在馬車裡。他的臉冰涼,卻不肯讓我用手去摸,始終握著我的手貼在自己胸前用斗篷罩住。
他帶我到了弘暉的院子,用炭火燒了火鍋,我們三個圍坐在桌旁,專心地吃。
隔了許久未見,弘暉又長高了。他看得懂我們的愁,沒有纏著笑,只是坐在椅子裡偶爾看我或是看他阿瑪。他體貼地為我搛菜,卻不話去打破午後的寧靜。
我們撐了笸籮支在雪地裡,在下面撒了些米,等著麻雀自投羅網。弘暉牽著線繩遠遠地蹲著,我和胤禛坐在房門口看他。
此時認真盯著麻雀跳躍啄食的弘暉還像個孩子,完全不像剛才聽到我要離開京城時所表現出的早熟堅定。
十三歲,正是胤禛當年娶我的年紀,我把他當作大人看待,告訴他實情。他主動提出要跟我同行,和我的想法一樣,雖然自私我也只能如此。
他一直住在這個山坳中的院子,不是出路。即使今日不再是鳳子龍孫,他總會成長為男人,總不能像私養在外的女人一樣躲藏,不見天日。
胤禛聽了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也許,他在斟酌。
關於弘暉,關於我,還有他自己。
☆、154。隨緣祉命Ⅱ
康熙49年尾聲的那個臘月,仍是漫天風雪。
庭院裡的梅花開了一季又一季的白,在這個冬日格外嬌妍。一簇簇的玫紅豔粉,掩映在壓枝的積雪下,像那股隨風飄散的幽香一樣,藏也藏不住。
孝顏為胤祥生了個孩子,他們倆的第二個孩子,男孩。康熙像是以前那樣,為這個的嬰兒賜了名字——弘暾。
胤禛陪我和胤祥一起守在門外,緊張得像是裡面受罪的人是我。
我和胤祥看著他把弘暾抱在懷裡,在他脖子上套了塊長命鎖。指尖心地輕撫著他細嫩的臉,眼中竟有看向弘暉時的那種溫柔,還有隱約可見的不捨依戀。
只是一位沒有爵位的皇子又生了個孩子,如此而已。可是我們心裡都明白,他的出生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分別。他的啼哭,不止為自己的降生,也許,也為我們藏在心底隱忍的離傷。
大年夜,胤祥陪著坐月子的孝顏母子留在自己府中。德妃的永和宮稍顯冷清。子時過後,紅挽姐弟與弘明弘暟兄弟躺成一排睡在軟榻上,不再笑鬧。偶爾,能聽見沛菡與德妃的輕聲細語,胤禎則像我和胤禛一樣,低頭坐在旁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