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問題是扳機,勾起了他的不快回憶?
劉瑕還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旁觀過一次輕度恐慌發作的過程,從醞釀到瀕臨爆發,情緒對錶情帶來的影響——從一開始自我意識過於濃烈,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以至於只能偽裝自己身處於單獨的世界中,到現在真的已經完全無視了外界,一心一意地沉入內心世界中,縮起身軀,做出防禦性姿態,把頭埋進膝間……
作為一個心理諮詢師,她知道,對諮詢者太過共情是危險的徵兆,而保持克制與自我邊界對劉瑕也從不是什麼問題,但在這一刻,沈欽並不是她的案主,沈欽也不是她的委託人,沈欽只是——一個被她的問題引發了恐慌的心理障礙者。他那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偽裝,被她一腳踩落,讓他赤。裸的,傷痕累累的自我,又一次暴露在了冰天雪地裡,承受著勁風的鞭撻。
“沈先生……”劉瑕最終說,她嚥下愧疚感,讓語氣保持平穩,現在沒必要擴大緊張。
沈欽的肩頭彈動了一下,已經開始的細細顫抖似乎被她的話安撫下來,當他最終抬起頭時,眼神依然不肯直視劉瑕,但表情已經武裝成了慣於創傷的漠然。
“我只是……我只是非常希望能夠確保你的安全,劉小姐。”最終,手機說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請你……試著理解。”
劉瑕的眉毛擰了起來:這個答案,當然不足以讓她感到滿足。
“對景雲的調查也是嗎?”但她並沒有繼續質疑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你黑進祿安保險的內部資料庫了?”
提到資料上的事,沈欽的表情就有變化了,不知是否受到他的感染,就連手機發出的電子音,都興奮了一點。
“祿安的防火牆做得太差,”他肆無忌憚地點評著國內有數的保險公司,“電腦安全的事,能叫黑嗎?我就是上門吃一頓自助餐——”
也許是注意到了劉瑕的反應,他縮了縮肩膀,“就是到處看了看,什麼都沒有拿……既然他要請你幫忙,我總得探探這個案子的底。誰知道他這麼無能,都已經給了金手指,還是要求你幫忙。”
“……什麼叫給了金手指?”
沈欽聳聳肩,他飛快地瞥了劉瑕一眼——看起來,談到自己擅長的領域,給了他很強的信心。“李建軍的老闆早就把整個青浦的攝像頭分佈都摸得滾瓜爛熟的了……你以為那兩個新攝像頭是誰裝上去的?”
“是你嗎?”劉瑕大吃一驚,這會她有點青春痘的感覺了:這麼神?
“呃,好吧,其實依然是市政部門,”沈欽氣勢稍挫,但又挺起胸,“不過是我特意給寶山那邊的安裝員派單的,這條線也沒連進青浦交警系統,直接走的市局,不然,連景雲怎麼能在幾天內就拿到線索?”
……好吧,劉瑕已經放棄去問他又是怎麼知道連景雲盯上了李建軍,而李建軍又經常在那個路段撞車的了,想來渠道無非也不脫監聽監視、手機電腦等駭客手段,問得越多,道義上她越陷入兩難,還是難得糊塗——連景雲已經猜到了,那條從天而降的證據鏈和沈欽脫不了關係,這件事劉瑕遲早得對他有個解釋。
“說起來,景雲還讓我問你個問題。”她說,“這件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李建軍落網以後,他已經用警方許可權調過了沿路的監控,從天網到路邊一些ATM、私人店家的安保攝像頭都沒放過……但這些監控影片最多也就儲存一個月,更多的都是一兩週就沒了,這條線根本就是斷的,你是怎麼連三個月甚至半年前的監控畫面都能搞到?甚至連完整的監控錄影都能複製出來?”
“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嘛,”沈欽現在確實是完全恢復過來了——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那賤兮兮的感覺又回來了,“那種漏洞百出的系統,對我來說就是自助餐——說得複雜了你也不明白,就這麼和你說吧,大部分多門店公司用的監視系統都是安防公司的解決方案,由安防公司的雲端儲存錄影,為了方便客戶使用,會提供一些白痴級終端軟體。尤其是銀行和連鎖超市,他們的一線員工接觸到的也就是這個嬰兒頁面而已,如果你只是按部就班地詢問那些初級IT人員,OK,他們也只會為你做職責範圍以內的事——在他們的管理後臺確實只能檢索三個月內的影片,但在服務商的影片雲端儲存系統裡卻很難說,很多公司都會把錄影池的容量設定一個上限,達到上限前自動清除,但這個上限要遠超三個月的資料量,這麼說來,只要你能進入監控公司的雲端儲存系統……”
沈欽托起右手心的手機,左手彈了彈手指,目標明確地指向它,“就像我說的,一頓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