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電話給市裡打過去以後,幾個人回到車裡等s市增援時,還是大概把案情給他介紹了一遍,又安置他,“這個村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沒有訊號,沒有監控,一個攝像頭都沒有,我和上一個調查員瞭解了一下,據說這個村普遍沒有使用手機的習慣,所以你能調查的資訊並不多。一會你就跟在蝦米身邊,別說話就行了,戴上口罩,一般人不會特別注意到你的。”
*案發時間是什麼時候?*沈欽用手機問道,劉瑕注意地觀察他的表情——這是沈欽第一次當著她的面和外人溝通,而且還是存在競爭關係的‘敵人’,他的表現,蘊含著很多資訊。
“大概是七天前的下午。”連景雲有輕微的不耐,但仍很有風度地好好回答,“你拿電腦幹嘛?不是說了嗎,這裡沒網——等等,剛才你是怎麼給蝦米的手機發資訊的,即使你黑進去能控屏,那也得有網路才行吧——”
*衛星網路。*沈欽的表現也堪稱良好,至少能維持和連景雲的一問一答。*否則,我是怎麼找到你們的?*
“對啊,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連景雲也奇怪了起來,“蝦米的手機的確沒訊號啊,難道你在她身上放了gps定位器?但那也需要訊號吧——”
*衛星影象啊,我黑進飛臨z省上方的三顆衛星,軍用精度連車牌號都能看清,只要有視角視窗,這只是小菜一碟……給我具體案發時間。*
“……靠!”連景雲發自肺腑地罵了一句髒話,手舉起來,習慣性想拍拍沈欽的肩膀,又在半路回神止住,但仍遞給沈欽一個欽服眼神,“你這是沒存在感也硬生生找出存在感啊,沈同學……”
劉瑕冷眼旁觀,眉心不覺微蹙——她開始漸漸覺得,她似乎是有些小看沈欽了:誠然,他的精神依然不穩定,對細小的刺激都會有過激的反應,他很宅,不喜歡和人接觸,不喜歡開口說話,恐慌發作時的樣子不太好看……但,與其說是有嚴重障礙,以至於影響到正常生活,現在的沈欽,倒不如說是一個生活習慣和常人極其不一致的‘健康者’,他具有正常社交的能力,只是不那麼喜歡而已。
和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的表現對比,沈欽今天的狀態,證明他具有極強的自我痊癒能力,這一樣是一種矛盾的感覺——他的精神世界幾乎是核爆後的荒土,滿目瘡痍處處裂痕,但與此同時,他的精神所散發出的勃勃生機又是那麼的強勁,當他們第一次交流時,沈欽連多餘的語氣詞都沒有,說話簡潔得仿若霸道總裁,隨後又太過話癆,讓人煩躁,如今他已經能和她長篇大論的談天,和連景雲之間的對話也是這麼的自然,這改變也許是日積月累一點一滴,平時她不太能感覺得到,但現在回頭來看則是如此明顯。他正在迅速從沈老先生對他造成的傷害中康復,從他在美國時所受的傷害中康復,不論他受過怎樣的重傷,它最終都沒能打倒他——別看沈欽表現得脆弱又幼稚,但事實上,他的精神要比任何人能想象得都更堅強。如果他表現得比正常人幼稚,那也是因為他所受的傷害比所謂的‘正常’要更重得多。
她從沈欽飛舞的手腕上收回視線,垂下睫毛,掩去眼底的暗沉:沈欽的堅強,當然是個好訊息,畢竟,沒人比她更清楚,幫助一個精神障礙者回歸社會,需要多麼漫長的時間和耐心。但這也同時引向一條不祥的推論——沈欽並不是個偏執症患者,他的邏輯思考能力是正常的,用個最淺顯的比方,她給沈欽一條蚯蚓,沈欽會害怕地大叫,反應比一般人強烈數十倍,但他同時也會認知到‘這是一條蚯蚓,我大叫是因為我不喜歡’,而並非‘這是會毀滅我的末日兵器,我馬上就要死了’,他對大部分事物,都有正常、可靠的評估和認知。
而回頭看看這個月他的表現,有一點,就不能不引起劉瑕的注意了。
沈欽一開始就反對她為連景雲諮詢,因為‘這不安全’,他討厭連景雲,未必是因為感覺到連景雲對她的好感,那時候他和他們都沒正面接觸,對她也談不上喜歡,更多的還是因為他給她帶來了一定的危險。
每一次和她失聯,他的表現都很過激。第一次失聯,翌日他直闖她的諮詢現場,第二次失聯,他把車開到了她小區門口,第三次失聯,他害怕得渾身發抖,甚至連走進後院尋找她的力氣都沒有,更是忘卻羞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沈欽對她的安全,有種幾乎可稱為是焦慮的緊張——這種緊張,從他喜歡她之前就有,並非是受感情影響……在他客觀、可靠地判斷中,她的生命,很可能一直都受到某種因素的威脅,以至於每一次失聯,都讓他有不祥的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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