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莫名的騷動,挑勾起一些陌生的反應,但她並未有餘裕思忖品味,她的眼神落到沈欽的手臂上:一片青青紫紫的掐痕,因為他的動作而暴。露出來。
沈欽的眼神也跟過去,他有點不好意思,“做影片的時候,想要保持清醒。”
這說的,並不僅僅是對抗睏意。
劉瑕垂下眼,手上用力,讓沈欽借力坐起來,一陣暖風,夾著他身上慣見的皂香襲來,沈欽的瀏海擦過她額前,又落回去,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兩手相握,額髮交拂,沈欽的呼吸聲掠過她耳際,這姿勢,簡直親密得犯規。
但劉瑕沒有心旌搖動,她有點難過,心神還縈繞著那大片大片的青黑。“心理治療,是一個很長的過程,你不應該這麼逼自己的……”
在昏暗中,沈欽的雙眼是兩枚流光溢彩的貓眼石,他的手指動了一下,大拇指似乎是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指節,聲音暗沉下來,語調中蘊含的情感像子彈,先後打進她胸膛。
“是我自己情願。”他說,聲音帶著熱氣,吹進她耳中,他的味道、他的體溫,他的身影,周密地將她包圍。“我從沒有這麼情願。”
“我想要快點好起來,我想要……能夠站在你身邊,告訴別人——”
沈欽的聲音更低下去,醇酒一樣流淌過來,密密把她包圍,“我喜歡你……我愛你。”
一陣顫抖,從她的核心往外搖出,劉瑕幾乎無法控制牙關的叩擊,她有點喘不上氣,思緒全線過載——沈欽對她的感情越來越深,典型的移情,這該怎麼處理為好?但他們之間並不存在正式的諮詢關係,也無從轉介,在感情上受挫後,他會不會受到比之前更重的傷害?那道鮮紅的傷疤,沈欽流露出的些許自殺、自殘傾向——
“……你睡醒以後,刷牙了嗎?”
憋了半天,她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本能地躍出這麼一句話。不過,成效昭彰,沈欽的凝視立刻中斷,慘叫一聲,捂住嘴翻身摔下床,連滾帶爬衝進洗手間,電動牙刷嗡嗡的震動聲中,還夾雜他含糊不清的哀鳴。
“不要看我。”他走出來時一直捂著臉,“不要看我,我現在已經沒有臉見人了。”
劉瑕忍不住一直笑,“好啦,你真應該攝入一點食物了。”
沈欽把一大把口香糖塞進嘴巴里,鼓著腮猛嚼,吚吚嗚嗚不知說些什麼,劉瑕直搖頭,“阿姨把早飯放在你門口的,我看到外面有微波爐——幫你端進來熱熱?”
“唔唔唔唔唔——呸。”沈欽把口香糖吐了才說,“不吃她做的,我們出去吃。”
會想到出去吃飯……看來,驅除掉這個負面回憶帶來的陰影之後,他的病情的確前進了一大步。劉瑕說,“好啊。”
她本想先出去為他拉上窗簾,但現在取消這個計劃,只是在門口靜等沈欽,過了一會,他換上外出裝束開門出來,在晨光中畏縮了一下,但又很快挺直背——這一次,雖然是白天,但他也只戴了鴨舌帽,口罩早已不見蹤影。
“走吧。”他說,雙眼中又浮現出鬥志——這對他來說依然不容易,但沈欽已有足夠的動力去克服。
劉瑕默默無語,她當然理應為沈欽的變化欣慰,但這變化的動機,又讓她喜憂難辨。
“……走。”最後還是笑起來,在沈欽的眼神裡,未露退縮,甚至還伸出手,“要牽嗎?”
沈欽的臉,刷地一下,又變成大紅布,恨不得把臉埋到鎖骨裡,囁嚅半天,手還是伸過來,“……要。”
“逗你玩的。”劉瑕的手一下又縮回去,沈欽‘啊!’一聲,急了,“你……你這個人怎麼這樣!”
“我怎麼樣?我對你不好嗎?”
“你這根本屬於玩弄純情少男的感情——”
“你是把自己當做純情少男嗎?沈同學,你和我同歲,今年都28了啊——”
他們一邊鬥嘴一邊下樓,走到一樓時,劉瑕一怔——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大姑姑和四先生正好也先後走出來,看起來,是被老爺子下了逐客令,正要離去。
看到自己這個侄子,和劉瑕‘有說有笑’地走下來,神色清朗,大姑姑和四先生都愣住了。
見到兩個親戚,沈欽的腳步頓了一下,肩膀習慣性一縮,但片刻後就又抬了起來。“……大姑姑,四叔。”
招呼聲很低,沒有更多的寒暄,但這畢竟是主動開口——這可能是沈欽幾年來第一次開口和家裡人說話。
大姑姑和四先生的驚詫,自然更上層樓,就連聞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