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大喜過望,雙手恭敬地接過賞賜,是一枚蘭花草胸針,旁邊的葉子是翡翠雕鑿,中間的花蕊兒似是一個紅寶石,瑩潤金光,忙好生收進了袖子裡,嬌聲道謝:“多謝老爺了。”說完,桃花回頭看了看窗外,天兒還不算晚,眼下要是提出服侍老爺就寢,只怕顯得自己太急躁了,被男人瞧不起,便趁熱打鐵,繼續博好感:“今兒宮裡來人,老爺晚飯沒吃完便去了正廳接迎接。現在老爺不知道餓不餓,仔細可別傷了腸胃呢。”
這一說,雲玄昶還真是有點餓了,晚飯只吃了一半,摸了摸肚子,道:“是啊,今兒一晚上都沒吃兩口飯,被你一說,還真是餓了。”
桃花馬上接了話茬,腰一彎,笑如花開,極盡溫柔體貼:“秋夜寒涼,禁不起餓的,一餓就手腳發寒,那奴婢親自去給老爺下一碗熱湯麵。”
雲玄昶點了點頭。
出了主屋,桃花幾步就來了院子裡的小廚房,走到灶臺前,準備親自動手下面。
今晚上正好是憐娘當值,正從外面的水井裡挑水回來,剛蹲在小廚房的水缸下,拿著葫蘆一瓢一瓢地舀水進去,只聽後面傳來一聲吆喝:“喂,打水回來了嗎?我要給老爺下麵條。”
憐娘回頭,見是桃花,短短几日,風光無限,已經是主屋的大丫鬟,現在還給老爺親自做夜宵,同是瘦馬館出來,自己並不比她差,憑什麼被她騎在頭上,不覺眼神黯然下來。
桃花見她臉色,估計是羨慕自己,有了幾分顯擺的意思,又將袖子裡的蘭花草胸針拿出來,在憐娘眼下晃了一下:“看見沒?是老爺賞給我的呢!我才進屋伺候幾天,老爺便賞了這麼好的東西給我。”
憐娘看著那個價值不菲的女人飾物,先前的黯然轉瞬消失,眼中流波一轉,倒是一亮,頗有幾分夢幻色澤:“真的好漂亮,老爺待你真好,這麼貴重的東西竟賞了給你。”
桃花見她欽羨得不得了,再看她白皙的臉蛋上沾著一團煤炭的粉渣,在廚房燒水燒了幾日,就被煙火燻得沒個好樣子,哪裡還將她當成競爭對手,越發的瞧不起,掌心一合,變作拳頭,再不讓她多看了,將胸針收回來:
“老爺今晚上心情極好,說要吃我親自煮的湯麵,等吃飽喝足,我便會伺候老爺寬衣就寢,到時……憐娘,待我成了姨娘,念著我們都是從瘦馬館出來的,也不會虧待了你,到時一定幫你調個好位置,免得在這兒受苦。”
這分明是說要將自己調得遠遠的,再見不到主子。憐娘拿著葫蘆的纖細小手一滯,心中冷意一竄,面上卻更加柔弱低下,飄著一股為未來的擔憂與驚惶,長睫一閃:“桃花你去先準備麵條吧,我來燒水。”
桃花眉一挑,憐娘忙垂下睫:“燒水本就是我的職責,大姑娘說過,要各司其職,要是我的事兒給你做,只怕會被罰的。再說燒水看火,煙子太大,仔細把你的臉給醺髒了,進去了,老爺看到會不喜歡。”
桃花想想也是,大姑娘每日還會派身邊的妙兒姑娘來看看三人的情形,十分的嚴厲,怕是這憐娘不敢怠慢,也就指揮:“水燒熱點兒!老爺喜歡吃熱乎乎的,可別傷了老爺的身子。”
憐娘背對著桃花,將涼水倒進大鍋裡,點了火,不停加柴禾,聽了桃花的訓斥,扭過小臉,白如玉的臉頰被灶膛裡的菸灰果真燻得又黑了一圈,小小的聲音在燒得跐溜響的水聲中,越發的弱不禁風,軟兮兮地笑了笑:“好的,桃花。”
桃花也沒理她了,在灶臺上打了個雞蛋,又切碎蔥花和豬肉末,拿出廚房裡擀好了的麵條,將碗裡兌好了醬醋麻油等作料,正好水燒開了,便走到大鍋前,將麵條丟了進去,等麵條發軟了,撈了上來。
憐娘已經端來防止燙手的食盤與筷勺,桃花將煮好的湯麵放在上面就走了。
憐娘看著桃花喜滋滋又充滿希望地端著面離開,慢慢走到廚房的門前,抬起腕子,用還算乾淨的手背,擦了一把臉頰。
被煙熏火燎過的小臉,在髒兮兮的掩蓋下,露出大片的陰霾,本是驚惶不定的眼神,飛掠過一絲譏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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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將熱湯麵端進主屋,雲玄昶聞到那麻油香味,越發勾起了腹內饞蟲,食指大動,等麵條放在面前,桃花退到一邊,他拿起筷子就捲了一筷麵條,送入嘴裡,還沒兩下,只覺不對勁兒,嚼了兩口,臉色一變,“噗噗”兩口,吐在食盤上,再呡了一小口湯,剛到喉嚨就忍不住,嗆了兩下,咳了起來,頭一低,統統吐在了地上。
桃花一見大驚,吞吐:“老爺,面,面是不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