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了葉清溪一眼; 知道她不會在這種時候無的放矢; 便點點頭同意了。
衛桑有些驚訝地望著葉清溪; 如今距離葉清溪和蕭洌到他的醫館去治傷已是好多天前了; 他差不多已忘記她的模樣; 因此聽她這麼說; 很有幾分詫異。宮裡的姑娘; 怎麼可能被他救過呢?這位姑娘還叫太后娘娘表姑母……
“衛大夫,請這邊來。”葉清溪走到衛桑面前; 客氣地說。
衛桑忙誠惶誠恐地說:“好、好的。”
葉清溪領著衛桑走到一旁,先開了口:“衛大夫你好,數日前我與表哥曾到你開在桃花鎮的醫館,那時也是不巧,你剛替我表哥治好手上的傷便被宮裡的人帶走了; 我還未來得及向你道謝。我叫葉清溪,感謝那時候衛大夫的救助。”
聽葉清溪這麼一說,衛桑終於想了起來; 他被帶來皇宮的事記得還算清楚; 如今經葉清溪提醒; 他也將她的樣貌跟記憶中對上了。
“原來是葉姑娘。”衛桑忙靦腆地笑道; “身為醫者,我理當治病救人; 並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
正如太后所說; 她找來的確實都是些年輕的大夫; 這位衛大夫只有二十出頭; 面容清秀中帶著一絲青澀,說話時也不敢直視葉清溪,視線稍稍下移落在她的下巴上。
葉清溪道:“醫者仁心,衛大夫令人敬佩。我知道那位院使大人大概對你們這些入宮的大夫說了些什麼,只是衛大夫不必憂心,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跟太后說便是。太后仁慈,見如今天花漸漸肆虐,實在不忍蒼生受苦,這才想著找到預防天花的法子。”
衛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道:“葉姑娘,我也只是有些想法罷了,但究竟是否可以奏效,卻……院使大人說太后給的法子是不知哪來的野路子,我卻覺得很有趣……不知葉姑娘是否能……能替我問問太后,可否容許我問更多的問題?”
種牛痘從技術上來說並不算太難,葉清溪就怕沒人感興趣,如今衛桑展現了他的好奇,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衛大夫有問題可以問我,太后知道的,並不比我多。”葉清溪道。
衛桑有些驚訝地看著葉清溪,片刻後道:“莫非太后所說的這個民間法子,便是葉姑娘給出來的?”
葉清溪只是微笑不語。
衛桑又猶豫了會兒才說道:“其實……我祖上也有個法子是防天花的,只是太危險了,有些人或許本不會得天花,用了這法子反而會得天花而死,因此祖上留下的典籍對此有些語焉不詳,只說是‘人痘苗’,我想或許與天后所說的‘牛痘法’有些相像也不一定。”
葉清溪眼睛一亮,忙道:“人痘法我聽過,確實有一定的危險性,不過這個牛痘法,卻是萬無一失的。兩種法子都是讓人感染病……這個痘,感染過一回後,下回便不會感染了。”
人痘就是用感染天花患者身上的天花病毒去感染健康人,以此形成抗體。只是人痘法的抗原畢竟是可怕的天花病毒,接種“人痘”的健康人有一定機率感染天花,雖然總體上來說用這樣的方法確實對預防天花有一定效果,可畢竟還是有很大風險會死人,便是醫者也不願意手上沾染這樣的鮮血,衛大夫的先祖不願意用這種方法也很符合人之常情。
“但天花與牛痘並不相同,感染了一回牛痘的,今後竟也能防天花?”衛桑驚訝道。
葉清溪知道自己沒法在這個時代解釋微觀上的知識,便只道:“有人經過數十年的實驗觀察,可以證明這一點。大概是牛痘和天花之間自有相似之處吧,只不過一個輕微,一個致命。若能先讓人感染了輕微完全不致命的牛痘,便能終生不再染上天花,不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麼?院使大人看不上這個偏方,衛大人可願一試?”
衛桑眼裡有光,但他並沒有立即答應下來,而是仔細思考了許久,才鄭重點頭道:“我願竭盡全力一試!”
葉清溪看著衛桑,她忽然很想試試能不能在這個時代埋下那麼一點科學思維的火種。
“衛大夫,我有一事想問。”葉清溪道。
衛桑此刻面上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激動,聞言神色稍斂說道:“葉姑娘儘管問。”
葉清溪道:“衛大夫如何判斷,病人病好了是因為吃了你的藥,還是他自己好的?”
想來衛桑從未被問到過這樣的問題,他愣了愣,才遲疑地說:“病人吃了我的藥便好了,不就是吃藥的緣故麼?”
葉清溪道:“若我剛吃完午飯便死了,難道我是吃飯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