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聽得似懂非懂的。
心說,這鄉里鄉親的,哪能分得那麼清楚?
村裡的窮家窮戶們,自己沒地,去租了東家的地來耕種。
按季繳納租子,不是應當應份的嘛?
還有東家,地多人少,請幾個長工來家裡幹活。
管吃管住不說,還給長工們分些糧食養家餬口。
這不是積德行善的好事嘛?
咋就成了剝削壓迫了?
要知道,給東家們扛長活,可都是爭著搶著的。
那些幹活不出力的,即便想當長工還當不上呢?
至於會上提到的那些打罵剋扣,畢竟是少數。
反正,在青沙河流域,莊稼把式可是很吃香的。除了鎮子上的那些地痞惡霸,
還真沒聽說哪家土財主敢欺男霸女,橫行鄉野?
倒是前幾年,鄉里抓壯丁時,那些鄉長和保長們做了不少壞事。
也搞得鄉民們怨聲載道,到處躲藏。
可那些事,早已經過去了。
那些鄉長、保長們也大多跑路了。
即便想算舊賬,也得找到頭才行啊?
底下的眾人雖然心有疑問,卻沒人敢開口。
土改工作組,一連宣傳了十多天。
可虎頭村的鄉親們,還是不知該如何著手?
章啟良一見,就和工作組商量了一下。
決定先劃分階級成分,再繼續動員。
按照“土改”政策,虎頭村的八百多戶村民,被一一劃分了家庭成分。章存林家
連帶著幾個兒子,都被列入了中農,而且還是“中中農”。
比起那些被劃成富農或地主的,真是好到天上去了。
章存林面上不顯,可心裡卻樂開了花。
對自己提前所做的準備,也暗自得意。
虧得以前多賣了幾畝地,又悄沒聲息地分了家。
否則,這富農帽子可是妥妥的。
徐甜甜也不禁鬆了口氣。
這個結果,比她預料的還要好。
一家人脫離了富農圈子不說,還站在了中農行列。聽農協的啟良大哥說,這貧
下中農可是被團結的重點物件,也是土改運動的主力軍。
她家雖然不是“下中農”,可也差不離了。
另外,這份家產總算是保住了。
*
“土改”工作,繼續進行著。
而接下來的變化,卻讓人驚得目瞪口呆。
虎頭村的各家各戶,在劃了成分之後,大大小小的地主一共有五家,富農也有
十多家。剩餘的大部分是中農,還有百十來戶貧農。
當然,赤貧戶也有十幾家。
有的是家裡沒有勞動力而致貧的,有的是早年打官司被拖垮的,還有的是被病
歪歪的家人給牽累的。
總之,各有各的原因。
不過,其中有幾戶的名聲卻不大好。
要麼是不肯幹活的二流子,要麼是以前吸菸土敗了家的浪蕩子。
對這樣的人家,村裡人一向看不起。
要知道青沙河流域,臨著水路航道,想找口飯吃並不難。
青壯年漢子只要肯吃苦,即便去埠口拉縴、扛麻包,也能果腹充飢。
可這幾戶人家卻是缺吃少穿。
顧得了上頓卻顧不了下頓,房子破得不成樣子,身上也是衣不遮體的。
一到春荒,就出門討飯。
一到麥收,就夜裡下地偷莊稼。
可這麼幾個賴貨,卻被動員起來了。
第一個上臺揭發地主階級剝削壓迫,富農們吃香的喝辣的,讓他們這些赤貧戶
沒吃沒喝的不說,還淨遭人白眼。
這一開頭不當緊,那些貧僱農們也顫顫巍巍地上了臺。一個一個穿著破衣爛
衫,開始數落著那些地主富農,數落著舊社會吃人不吐骨頭。
群眾們被動員起來了。
鄉親們好像突然覺悟了。
也在捫心自問:同樣都是人,為啥地主家能吃上白麵饅頭,而咱家卻天天吃雜
麵餅子?還有人家能住上青磚大瓦房,自家為啥還住在低矮破舊的小茅屋裡?
要說勞動,自家天天吃苦受累不說,那幹起活來哪樣比地主家少了?
可為啥就矮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