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昭則看著那一方做工粗糙的帕子,看著看著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無名地生出了一團火氣,衝動湧上頭,他想都沒想地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那小丫頭嫩生生的手背上,手帕頓時應聲而落。
當即,裴昭便感覺一股莫名的快意瞬間就從他的心頭一下就舒展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根本就不用這人假好心,是的,就是假好心,誰知道剛剛這丫頭有沒有趁亂丟上兩塊石頭,現在又來安慰,當他裴昭是什麼,狗嗎?這宋家村沒有一個好人!沒有!
憤慨之下,裴昭兇悍地一下抬起頭來。
誰曾想剛抬起頭來,便看見這小丫頭正捂著自己被拍紅的手背,緊抿著雙唇,也不知道是疼得還是怎麼了,雙眼一瞬間就變得水汪汪的,彷彿下一秒那淚珠兒就能從眼眶之中滾下來。
好不可憐。
一看她這樣,裴昭的心下意識慌了一瞬,兇悍的表情也就這麼滑稽地僵在了臉上。
偏偏就在這時,他又聽見了不遠處正好傳來了一個婦人的呼喚之聲。
“阿暖,阿暖,阿暖,你在哪裡啊?”
一聽這聲音,裴昭的身體便瞬間抖了抖,也顧不得面前這含著淚的小丫頭,看了她一眼,便忙不迭的,一瘸一拐地往村口跑去,直到跑到了一堵破牆後頭,他才輕輕喘著氣,小心翼翼地往後看去。
“阿暖,你怎麼在這裡?趕緊跟我家去,你爹爹今日回來了,咦,這帕子怎的落在了地上?走了,天色不早了……”
“爹爹回來了!阿暖想爹爹了……”
裴昭看著那個叫阿暖的小丫頭好像一下就被爹爹這兩個字哄好了似的,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憋回眼眶裡的淚,便拍了怕手興奮地這麼說道。
“那娘,爹爹有沒有給阿暖帶肉包子?”
“帶了帶了,你這個小饞嘴兒,你在你阿爹耳邊唸叨了那麼多回,他就是敢忘了我的,也不敢忘了我們阿暖的!”
婦人牽著那小丫頭的手,笑眯眯地說道。
裴昭看著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漸漸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中,突然的,就覺得雙眼乾澀的厲害。
他想母后了!
他已經失蹤了大半個月了,也不知道母后會急成什麼樣子,可有那些人在,他現在根本就不敢上京,也根本就沒有路費上京,不,應該說現在的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裴昭抿了抿嘴,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但還沒等他的眼淚掉下來,他就立馬抬起髒兮兮的衣袖在臉上抹了下,直抹得小臉發紅才終於放下了手臂。
只是他剛準備抬腳往自己暫住的破廟裡走去,眼角的餘光就突然瞥到了一抹紅。
少年住了腳,回頭,便看見了那根鮮紅的頭繩,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一瞬間,裴昭的腦海之中便立馬回想起剛剛那個小丫頭欲哭未哭的小表情來,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然徑直地走到了那紅繩的面前,然後就像是做賊一樣,撿起那根頭繩,便塞進了自己的胸前,快步跑了。
第二日,滿後山的跑,已經餓得整個人都有些發慌的裴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酸棗樹,便立馬興奮了起來,之後更是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上去。
只不過剛採了顆丟進嘴裡,就被其酸的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時候,他便立馬聽見了一片嘰嘰喳喳的聲音由遠及近,聲音有男有女,聽著像都是小孩子,當下裴昭便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
畢竟昨天的那一頓石子可叫他昨天晚上疼了一晚上都沒睡好,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被他們發現了他現在在這裡,還吃了他們山上的棗兒,這些孩子會怎麼對他!
可是他能怎麼辦?縣城裡頭那麼多拍花子的不說,連要飯都有勢力劃分,根本就要不到東西不說,常常還被一群小乞丐逮到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他的衣裳都已經丟了,玉佩則因為怕被那些人發現他沒死,都被他悄悄挖了個坑埋著了,根本就不敢用。
而等他輾轉來到了這宋家村,除了第一天在地裡挖了幾塊紅薯,就著涼水,飽了下肚子,這幾天他已經餓得都不知道怎麼好了。
想到這裡,裴昭的眼睛輕輕一眨,一滴眼淚便立馬從酸棗樹的樹葉縫隙之中落了下去。
裴昭連忙驚恐地低頭看了過去……
與此同時,感受到臉上忽然一涼的溫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卻只摸到了一小片水漬。
她下意識地抬頭一看,便與一雙格外慌張的眼睛對視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