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見到,只是將藥膏塗抹在她腰間的疤痕上,她卻躲了開,又再躲開,她有些羞怯地說,她怕癢。
終於忍耐不住笑意,笑了出來,責罵、鞭打都不怕的人,居然怕癢,她轉過頭,見著我的笑容,臉上閃爍著歡喜和羞赧,她呢喃說道,“你應該多笑的,真好看”,
清澈的眸子裡,如星光般璀璨,又染上了一層薄霧,倒映出那我笑顏盛開的容顏,很久很久,竟未曾如此喜悅了,可我惱她言語輕薄,便徑自離去了,只是沒人看見的背影前,是我微微揚起的嘴角。
此後的每日她便赴約與我對弈,她總是皺著小臉,撐著腮,手指便在臉上彈著,冥思苦想一番,卻下了極臭的一招棋,我說她下得不妥,重下一子,她卻說舉手無悔真君子,可是,真君子,此局你又輸了。她瞪大雙眼,似是不信,清澈的碧玉眼,眨了眨眼,便說,她要教我五子棋,眸子裡竟是狡黠之色。不多時,她又兵敗如山倒,她眨眨眼,討好地去研墨,讓我寫字,我也不拆穿她,任得見那白皙小臉大大地鬆了口氣。
在她的陪伴下一日日過去,竟不覺得孤寂,光是看著那清澈的碧玉眼,便似有無數的滋味夾雜其中,直到一日夜裡,聽見夜風裡,傳來她與雲傾交談時破碎的話語,“當我看著她的眼睛時,便知,她不會去做巫蠱這樣的事”,“我必信她,縱她沉默不言,我必隨她,縱她刀口浪尖”,心中不由一蕩,那曾經對皇帝的奢求,八年夫妻的情分,抵不過旁人一句讒言,而她,不過短短數十日的相處,她竟無條件地懂我、信我,似有什麼在翻滾起伏,平靜的心,竟然亂了。
青竹生日的夜裡,她釀的梅子酒,清甜可口,一時竟飲了不少,眾人亦是醉意醺然,見得喻嬪親熱地躺在她懷中,抬著手描著她的眉毛、眼睛和嘴唇,輕輕埋首在她的頸窩,醺然的眉眼間盡是情意,這才想起那夜,她那通紅的臉色,昭然若揭的情意,我居然不曾預料到。
面對此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起身離去。
從前在鳳棲宮時,後殿有清心池,心生煩憂時,便靜靜地、良久地凝望著倒映的身影,待得心思漸漸平寂,不起波瀾。無意間,走來了月心湖,仍是倒映的身影,卻被岸邊的楊柳,倒映的搖曳枝條,心難平,不止。
雖心中知曉,我仍是故意問了喻嬪對她的感情,心中亦是好奇,她會如何看待這樣的感情,她似是不在意,又似有所試探,眉眼間竟染了喻嬪般的情意,亂人心扉。
風吹起她飄飛的長裙,層疊翻湧,她急急壓住裙子,狼狽不堪,可白皙的臉上卻是懊惱,我解下了青鹿玉佩,系在她腰間,我甚為喜愛這玉佩,青翠欲滴,倒與愛著青衫的她,比較相稱,名字亦是相稱的,青笙,青笙。
她漲得通紅的小臉,羞怯而笨拙告白,忽然襲來的親吻,原來她。。。對我有了情意,我卻將她當做個簡單的小孩。
驚訝於自己沉浸於那青草香的溫暖中;驚訝於自己在那柔軟的唇下亂了分寸,驚訝於自己竟然不反感她的擁抱和碰觸,甚至是歡喜的。
我猛地推開了她,不,情,我再不能沾染,我是皇后,此生只為帝王而活,女子間的情,違背天地倫常。
她咆哮著,說你要為了帝王誤了餘生嗎?依稀記得她簪上勿語時,同樣的話語,無情無怖,便是枉活一世了,可你不知,永遠都不知,帶著永恆的痴纏、怨恨的情意而活,才是毀了人的一生。
她總是讓雲傾送來祛暑的綠豆湯,配上糕點,清淡、可口,全都是我平日喜愛的口味。
她將竹片漆成白色,竹尾描繪團簇的粉色花瓣,轉動時,像一朵勿語,似在時刻傾述情意。
她每夜踏著月色而來,沙沙腳步聲,總是紛擾著我看書的心神,不等燭火滅,她亦不會離去
她握著我的手,眸子灼灼,在雨中奔著,那青衫翻卷,背影動人
她抬手擦拭著我髮間的雨滴,溫暖的氣息吹拂在臉頰,鼻間是青草的體香
她低啞的嗓音響在耳畔,別躲著她,她連付出,都是歡喜的
她就這麼一點一滴地滲入了我的生活,如飄散的蒲公英,隨意落在了心裡,便埋了進去。
當我見得她與喻嬪相擁,當我意識到自己似個尋常的妒婦般潑鬧,我驚慌不已,何時,何時,究竟是何時,她竟令我不再冰冷疏淡,何時,何時,她,原來竟落在了我的心裡。
當冰涼的月心湖水抹過了我的頭頂,當我胸口無法呼吸而劇痛時,當我漸漸墮入湖底的黑暗深淵時,當我的餘生就要葬身在冰涼的湖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