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四人圍坐一桌,靜默無言,各懷心思,味如嚼蠟,氣氛凝結成一團,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不吃了,沒胃口”,大老粗寧遠武,率先扔下筷子,瞪了瞪眼睛,轉身拍屁股走了,寧遠之倒是極為斯文地,夾著桌上的燒魚,小口扒著飯,慢慢吃著,
“吃完了,出去散會步”,兩碗飯落肚,寧遠之才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屋裡就剩下青笙和寧子沐二人,青笙連小半碗都沒吃完,抬眼掃了寧子沐,那人更是怔怔發呆,偶爾扒一小口米飯,不由地夾了一筷子魚肉到她碗裡,寧子沐愣了下,抬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筷子攪著碗裡的米飯,卻一口未動,
“這幾日連夜趕路,多吃點罷”,青笙不由勸道,見得那人一聽,眼眶微紅,心中亦是難受,低下頭看著碗中的米飯,不再多言,兩人皆是神情悲苦,又強自忍耐,這一幕讓人心酸不已。
“此去帝京兇險,回燕山關罷”,青笙仍是堅持地勸道,
“吾意已決,不必再提”,寧子沐喉頭哽著,硬邦邦地說著,手中筷子猛戳著米飯,只有偶爾掃來一眼,顧盼流連。
“你又何必如此?青笙不過是個宮女,不值得你以命相待”,青笙見得她的眼神,心中一軟,嘆了口氣,幽幽說道,
“值不值得,我心中自有定論”,寧子沐筷子戳著米飯,硬著脖頸,語氣仍是僵硬。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皆是入了障,放開執念,一切都是過眼雲。放手罷,放了你自己”,青笙低頭望著白飯,幾綹髮絲垂落,掩住了哀慟的神情,她的聲音,低低而來,絲絲而入,很溫柔,也冷得讓人心涼。
寧子沐卻忽然笑了起來,笑容愈加綻放,臉若春花,映得雙眼通紅,琥珀的眸子,蘊著水意。
你無意落下的一個吻,纏綿、心動,我想放開你,可那一夜,你喝醉佔了我的身子,你說你愛我。
跟端後回鳳棲宮時,你跪著求我,讓我放了你,可是卻傳來你已逝的訊息,烙在我心裡,灼熱而生疼,要以這樣的方式,讓我記住你一輩子。
你失憶了,貪心賴著月汐,纏著端後,貪心接受所有人的好,我放了你,可是你眨著清澈純淨的眸子,哭著求我不要離你而去。
你想起了往事,只為端後而綻的深情,一次次地羞辱我,推開我,我放了你,可是你卻在大漠中,不顧生死地,護我於身前。
“你讓我如何放開你?”,寧子沐喃喃低語,聲音淡淡的,恍若是輕輕的蝶翼落在花瓣之上,散發出一點幽香,只是眼中的淚滴,卻落到碗裡,是苦澀而心酸的味道吧。
“我什麼也給不了你,榮華、地位、權勢,還有感情”,青笙左手放在額前,擋住了黯然神傷的眼睛。
“只要你在身邊,什麼都受得了”,寧子沐艱澀說著,雙眼早是通紅,高傲自負的她,初次表明心跡,竟卑微的如同墜落在地的塵埃,把一切都放低到了塵土。
“可我沒法接受你”,青笙遮住眼睛的手,卻遮不住話語的情緒,她扔下筷子,疾步走出,胸膛劇烈起伏,似是透不過氣。神闕穴傳來劇烈疼痛,令她口中腥甜,一口鮮血湧出,血霧裡掩下了她自責而痛苦的神情。
顧青笙,你該怎麼辦,你不該傷害兩個人的。
寧子沐怔怔坐著,臉色煞白,連最驕傲的尊嚴都捨棄了,你為什麼要如此心狠。
從野地原的密道穿燕山而行,節約了不少日程,道路卻異常難行,有的地方甚至需下馬步行,不過數日,素來嬌貴的寧子沐,眉眼間盡是憔悴,雙腳磨破了皮,看的寧遠武心疼不已,瞪著青笙的銅鈴般大眼中,又多了幾分憤怒,青笙也不好受,神闕穴衝擊失敗,心脈受創,真氣執行不暢,時常嘔血,臉色日益慘白起來。
青笙發現,每夜運功之時,只要無意間想起寧子沐,便是心緒不寧,難以靜下心神,修煉反而適得其反,越練越糟糕。
這日,隊伍休息時,她剛靜坐運氣,便氣行凝滯,吐出一口鬱結於心的血,
“你做了什麼?”,寧子沐看著她吐了口血,眉頭緊蹙,口氣冷厲,
“練功亂了心神”,青笙毫不在意地擦了下嘴角的血跡,微閉上雙眼,儘量凝神靜氣,可是那絕美的容顏,卻始終在眼前晃著,不行,若是衝不開神闕穴,回到京城,如何保護若華,她心中隱隱焦慮,淡淡的眉毛擰成一塊。
“我問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亂了心神?”,始作俑者身著寶藍色長衫,站在她身前,那漱玉鳳鳴般的聲音,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