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惹季明德心煩,將肩上那塊頭巾裹到頭上轉身面對著兩家之間錯開的牆角一動不動就那麼杵著。
季明德腦子一懵這輩子小心翼翼生怕惹起她心底那層子厭惡,不想一個不防還是叫她從心底起了逆反。
他低聲道:“我已經說過了,她那些藥材也全扔掉了娘往後應該不會再做那種事了。”
寶如鼻息抽著率先一步,疾步走到街口上。在寶芝堂的門上,寶如又生生止步,她一摸袖子,發現自己身上一個銅板都未帶著。
季明德猜她大概是要去抓能避孕的藥來,一把將她拉了回來,低聲勸道:“若果真需要藥,家裡有紅花,麝香,熬些水洗洗身子,便使得,快回去,街上怪冷的。”
寶如自己若要抓藥,也是這幾味。她道:“季明德,我不止會繡補子繡的徐徐如生,雖笨,但絕計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笨,我還會做很多事情,也會賺很多錢。”
季明德知道她不笨,只不過她確實反應有點慢,有點呆,也是自幼嬌慣過的,沒有太多為人處事的經驗。
顯然,沒有那些春藥十天半月的烘托,冷靜下來,她並不想交付自己,或者說,這輩子他所給的那點恩情,還不足已叫她心甘情願交付自己。
她決然抬頭,道:“當初從長安回秦州時,我哥哥的小女兒青穡才不過兩歲,剛學會走路,自出長安就在咳嗽,咳到翻關山的時候就不行了。
那孩子是在我懷裡嚥氣的,當時我就想,若非我自己有能力保護孩子,否則此生絕不會生孩子。而你在大房還有胡姐姐,若果真急不可捺,想給二房留幾個孩子,容我幾日,我再賺些錢,替你買個婦人回來幫你生,好不好?”
季明德就站在她身後,想伸手去撫她,寶如一個躲肩,轉身便走。
寶如回到家,楊氏方才還在外偷聽這兩口子吵架,也才前腳進門兒,兩隻眼睛滴溜著,一臉的討好,笑道:“寶如回來啦?”
對著婆婆,寶如總不好發火,笑了笑,轉身進了西屋。
她將那五十兩銀子又翻了出來,盤算著是繼續繡補子,還是再重新找點營生來做,好給季明德掙個買婦人的錢回來。
她雖生在相府,自幼嬌生慣養,但絕計不是那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離開人伺候就只等著餓死的嬌小姐,確實會的也很多,不過是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打懵了,到如今才回過神來而已。
窗子上忽而有如鼠齒在啃,楊氏訕訕說道:“娘也不指望明日就能抱孫子,若說晚點生孩子也使得。娘這輩子雖說丈夫死的早,可你爹在時,家裡就娘一個女人。
明德有兩房妻室,到底是委屈了你,買婦人那種話往後就別說了,咱們一家和和氣氣的過,待你那天想生孩子了再生,好不好?
若說那些藥,也全是娘一個人的主意,你若怪就怪娘,千萬莫為此就生分了明德,否則他要是去了隔壁,咱娘倆怎麼過呢?”
天下估計也難尋楊氏這樣一個婆婆,丈夫死的早,兒子又是別人的,娶個兒媳婦回來吧,恨不能供在香案上,為了能給死了二十年的丈夫留點根脈,委屈自己委屈到連為人的尊嚴都沒了。
寶如本就心軟,經楊氏這樣一鬨,想發作也發作不出來,反而還主動勸慰了楊氏一通。
這夜季明德回來時月明星稀,已經是半夜了。正房的窗子還開著,楊氏正在衲鞋底兒,見兒子進來,指著廚房後面那耳房悄聲道:“娘用木板重新替你搭了張床,既寶如不願意,往後你便仍住耳房吧。”
季明德推一把西屋的門,並未下鞘。屋子裡生過炭盆,還有些淡淡的溫意,寶如業已睡著,佔了半張床的位置,整個人裹在被子裡。
不多不少,床外側總共替他留了三尺,一尺一碗水,顯然是怕他半夜要滾過來,所以用來隔開彼此的。季明德無聲笑著,將哪三碗水小心端走,伸手自床尾抹了進去,她兩隻冰涼涼的小腳丫子縮在一處,到小腿腕都是一股子的冰涼。
楊氏慣愛攙和小輩間的事兒,隔窗說道:“既她不願意,你就睡到那耳房裡去,還那樣小點孩子,來咱們家已是委屈,你又何苦再惹她?”
黑暗中季明德兩頰漾著滿滿的笑意,輕聲道:“你怎知她不願意?”
寶如兩隻冰冷的腳丫子在夢裡終於找到個暖和的去處,尋尋摸摸,最後蜷停在季明德兩隻暖燥燥的大手之中。
待他躺到床上,哪還記得那三碗水,一個翻身就趴了過來,腳搭上他的腿,將他當成個枕頭。
也不知何處慣來的毛病,捉到只小紅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