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便在地上、枝椏上落了厚厚一層。
皓哥兒高興得手舞足蹈,蹲下身便搓起了雪團,他做了十個,一字排開,爾後一會兒對準樹枝、一會兒對準牆壁,挨個兒砸了過去。
小丫鬟們追了來,看見他衣衫單薄卻玩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嚇得面色發白。
“表公子,您別玩兒了!當心著涼!”
“你快穿回來穿件以上吧!”
皓哥兒熱著呢,恨不得脫衣裳,哪裡又會穿呢?再者,平時幽茹將他看得太緊,他實在憋得不行啦,好不容易幽茹睡午覺,他不痛快地玩一場怎麼甘心?
她們的叫喚,他聽不著、聽不著、聽不著……
“哎喲!”
一聲痛呼在靜謐的天地突兀地響起,皓哥兒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與丫鬟們同時朝聲源處望了過去,就見冷夫人揉著額頭,一臉痛色得站在穿堂門口。
丫鬟們齊齊跪下:“夫人!”
冷夫人不悅地瞪了瞪呆若木雞的皓哥兒,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一名丫鬟跟前,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好哇你!瞧瞧你怎麼當差的?我待你不夠好麼?這麼多年供你吃、供你喝,你竟是這般回報我?養不熟的白眼狼!”
丫鬟委屈得眼淚直冒,卻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什麼這麼多年?她今年年初入的府呀……可這話她講不出口,主子永遠是對的,主子哪怕罵她是頭豬,她也得笑著應下。
冷幽茹拿著衣裳走到外邊打算叫皓哥兒穿上時,正巧碰到冷夫人訓斥丫鬟的一幕,那些刺耳的、含沙射影的話一字不落地鑽進了她耳朵裡,她的睫羽微微一顫,看也沒看冷夫人,徑自走向了皓哥兒。
帶著難為情的皓哥兒回了房,她吩咐岑兒:“收拾東西,去城西的別院。”
“啊?”岑兒大驚,“城西的別院沒有地暖,很冷的!而且今天下這麼大的雪,出行多有不便。”
不僅如此,城西的別院常年空置,除了年關時會派人巡察一番,平日主子都不住的。按王妃的苛刻性子,至少得收拾三天方能住人,但現在……王妃竟然要搬去別院?
岑兒想起先前在院子裡聽到的諷刺王妃的話,不由地皺起了眉頭,要說老爺疼王妃的心定是真的,可冷夫人對冷薇的死始終耿耿於懷,任憑老爺怎麼勸都無濟於事,老爺當然不會為了替王妃出頭而與冷夫人撕破臉,男人嘛,成親前最疼妹妹,成親後便向著妻兒了。在岑兒看來,冷府真不是久留之地,女人心,海底針,誰能保證冷夫人哪天不魔性大發,舉起屠刀報復王妃?冷府呀,不如王府安全!起碼老太君是無害的,王爺是偏寵王妃的,世子和世子妃是光明磊落的,二房的誰誰誰是翻不起浪的。
偏偏……王妃寧願住別院也不回府,這……
岑兒不高興!
皓哥兒也不高興!
皓哥兒撅嘴,慢吞吞地道:“我們可不可以回王府?我……我有些想父親了……”
冷幽茹的長睫又是一顫,摸著他發燙的臉,隱忍著道:“你父親……差旅了,不在府裡。”
皓哥兒失落地嘆了口氣,很快再次笑了起來:“那父親什麼時候回呀?過年能嗎?我吃年夜飯的時候他在不在?他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放鞭炮的!”
冷幽茹和岑兒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冷幽茹說道:“你父親差旅說不定的,我陪你放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
皓哥兒頓了頓,笑道:“嗯,一樣!”
都會察言觀色了。
冷幽茹暗暗一嘆,牽著皓哥兒的手去祠堂裡對著冷老太爺和姚馨予的靈位磕了頭,爾後邁步走出了冷府。
風,不知何時颳了起來,吹在臉上像刀子般鋒利,冷幽茹散開氅衣,將皓哥兒瘦小的身子攬在懷裡,岑兒撐著傘,卻基本不頂用,漫天飛雪無情地朝她打來,每一片都涼透了心扉。
岑兒看著漠然如雪的王妃,不知為何,心裡一陣抽痛,老太太死後,這世上便再沒誰全心全意守護王妃,她覺得王妃很孤獨,孤獨像個被人東逼西趕、無家可歸的孩子……
這一刻,她似乎能夠理解王妃和皓哥兒的感情了,彼此都是被深深傷害過的人,又同是對這個繁華塵世充滿了絕望和排斥的人,難怪……這麼惺惺相惜了。
“王爺,真的要走了,風越來越大,再不走該遇上暴風雪了!”車伕第九次催促諸葛流雲。
諸葛流雲抖了抖黑貂大氅,面無表情地說道:“嗯,回府吧。”
“王妃,您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