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臉上的雨水,很快又有新一輪的雨水,於是,他再抹,雨再下……如此反覆,他生怕錯過了小汐出門的瞬間。
他真的、真的太想小汐了,他知道錯了,他不該醉酒誤事,不該讓別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可他真的不明白好端端的小汐為何就憑空變成了冷薇!他發誓他不是故意的!他看到的模樣,依稀模糊卻立體的五官就是屬於小汐的!
雨似乎越來越小了,聲音也越來越微弱,周圍忽然萬籟寂靜,只能聽到呼吸和心跳的聲響,一次又一次,強烈震撼著他的耳膜,雨點像慢鏡頭一般緩緩定格,他的眼眸靜靜凝視著敞開的硃紅色大門,直至倒地一瞬間仍保持著凝望大門的動作。
侍衛冷眼睨了睨他,絲毫不為之動容。
他躺在冰冷的水窪裡,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當水玲瓏的馬車冒雨駛入鎮北王府的大門時,柳綠忽然挑開簾子朝外看了看,爾後大驚失色:“大小姐!那邊躺了一個人!”
躺了誰也不關她的事,水玲瓏不打算理會。
枝繁也挑開簾子,低低一呼:“好像是姚大人!”
柳綠心中吃味兒,枝繁跟大小姐跑的地方多,認識的人也多!
水玲瓏一聽是姚大人便立刻叫停了馬車,能出現在王府門口的姚大人只有姚成了,她雖沒和姚成碰到過,但諸葛鈺口中得知姚成幾乎每日都會來鎮北王府想方設法地見諸葛汐,這樣的深情連她都不禁唏噓。猶記得初遇姚成,他剛和諸葛汐吵完架,心情不爽,卻仍客氣地給了她一個玉墜子做見面禮,並說準備不周下次補上,結果當晚他便送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玉觀音給她,但凡和諸葛汐有關係的人,姚成都是花了心思去對待的。
水玲瓏放下簾幕,枝繁問道:“大小姐,我們要不要救一下姚大人?”
水玲瓏凝思了片刻,輕聲道:“進府。”
這是……不管姚大人了?枝繁的眸光一暗,大小姐果然是冷心冷情。
清雅院內,諸葛汐正在給孩子做虎頭鞋,她打小不愛刺繡,總覺得針啊線的弄著特礙眼,也特麻煩。但自從有了身孕,她便開始跟華容學習刺繡,想孩子穿的第一套衣裳、第一雙鞋是出自親孃的手。
今日的她穿一件寬鬆的淡紫色月華裙,孕婦怕熱,她脫了春裳,用兩支紫金鳳釵將墨髮高高地挽在頭頂,只垂下一縷順著右邊的臉頰輕輕落在肩頭,眉宇間流轉著初為人母的風韻和喜悅。
丫鬟們通傳說水玲瓏來了,諸葛汐抬了抬頭,說道:“請水小姐進來。”
水玲瓏打了簾子入內,就看到諸葛汐面色紅潤、眉眼含笑,想來心情不錯,她柔聲喚道:“大姐。”
諸葛汐淺淺一笑,朝水玲瓏招了招手,爾後獻寶似的亮出自己繡的虎頭鞋:“好看嗎?”
針腳粗糙、顏色不勻、花樣走形……水玲瓏眨了眨眼:“我覺得好看。”別人未必!
諸葛汐就哼了哼,隨手丟進了繡籃:“我不是這塊兒料!學人家東施效顰,結果只能貽笑大方。”
華容給水玲瓏奉上熱茶和糕點,水玲瓏捧著茶杯笑著道:“貴在心意,孩子若知道小時候穿的衣服和鞋子是孃親做的,他會覺得孃親很愛他。”
諸葛汐的眼底閃過了一道亮光,面色卻依舊淡淡:“等我有時間再說吧!”
水玲瓏喝了一口茶,居然是碧螺春,這可不是王府慣用的茶,水玲瓏凝思一瞬,問道:“大姐也去過香滿樓麼?”
諸葛汐揉了揉眼角,忍住睏意道:“最近挺無聊的,便去那兒看看戲打發時光。”在姚府的時候她白天幫姚大夫人料理中饋,晚上和姚成花前月下,每天都繁忙充實,如今回了府,她瞬間閒了下來,隱約有點兒……空虛。她不想讓自己閒下來,因為一閒下來她就會忍不住地想姚成,想得心口發痛。
水玲瓏觀察著她的神色,發現她陷入了回憶,遂試探地道:“大姐,姚大人在王府門口暈倒了,我琢磨著有必要告訴你一聲,畢竟姚府的人如果死在王府門口,傳出去大抵就成一樁命案了。”
言罷,水玲瓏就看見諸葛汐的臉突然一白,她垂下眸子,道:“我約了諸葛鈺,先不陪大姐了。”
從清雅院到諸葛鈺的書房要經過一個後花園和一條長長的吊頂回廊,不同於其他府邸的敞開式迴廊,它的一側用大理石封住,並雕刻了很多栩栩如生的畫面,頭一幅是一名人身蛇尾的美豔女子棲息於碧潭之中,翹首望向天空的皎潔明月,唇角掛著溫柔的笑,這應該就是喀什慶族信奉的天神女媧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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