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個東西來歷不凡,我也不白摸,來來來,鸞羽借你摸一下。”
看著宋丸子彎下腰給自己摸她脖子上的鏈子,閻羅“哼”了一聲。
到底還是摸了一下。
“鸞羽有溫養神魂之效,這下我又欠了你的,那顆鈴鐺你拿著,無事時不要動,要是遇到了與黃泉有干係之事,或者有什麼麻煩,只管晃這個鈴鐺,就能招來鬼使給你差遣。”
宋丸子在自己的耳邊晃了一下,沒有聽見任何鈴聲。
閻羅一臉絕望地說:“這鈴聲只有鬼使鬼官才能聽到。”
宋丸子晃得起勁兒,在閻羅這裡根本是落雷就在耳邊。
“哦。”
立時喜滋滋地將鈴鐺收了起來。
“孟婆湯之事不要告訴旁人,否則孟婆必受重罰。”閻羅發現自己要交代的事情有些多,心中不禁有些疲累。
說到孟婆,宋丸子想起了自己一直想問之事:“孟婆湯的傳說我在各處都聽到過,是這世上有那麼多的孟婆,還是就只有他一個叫孟婆的男人?”
閻羅眨眨眼睛,她總覺得這說話的氣氛太平淡舒緩,十分不適應。
可憐的鬼官大人,勞碌了幾千上萬年,這輩子還不知道什麼叫“閒聊”。
“孟婆乃是官職,亦是千界執念所化而成一個人,每有一個望鄉臺,就有一個熬湯的孟婆,他們是一個人,亦是幾千人。”
這樣啊。
宋丸子似懂非懂,下一個問題又不著邊際了起來:“我今天做的菜你覺得哪個最喜歡啊?”
再下一個問題是:“吃飽了麼?要不要再吃點?”
一路閒聊一路走,閻羅還吃上了宋丸子給她的烤肉串,又被塞了兩包點心,用軟布兜裝著的包子,還有一條烤羊腿。
給老相爺他們做飯的時候宋丸子怕靈氣過盛,傷了那些鬼魂,做的菜多用的是凡人界的材料,只除了那些微一點點的造化椒。
現在讓鬼官大人吃,那就可以毫無顧忌了。
黃泉道的後半程,閻羅的嘴裡就沒空過。
快到黃泉盡頭了,遙遙地看見天光揮灑,還有一棵老槐樹。
宋丸子手指勾了一下又鬆開。
她們二人一路逆行,身邊走過很多的鬼,唯有到了老槐樹的跟前,宋丸子看見了一個鬼坐在黃泉入口處。
那鬼形容落拓,身上穿著染血的鎧甲,看見了閻羅,他連忙站起來行禮。
“大人!”
閻羅看看他,嚥下嘴裡的糖酥餅,清了清嗓子。
“她還有九個月了。”
那鬼聽了,鬍子拉碴的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多謝大人!”
看著那個鬼目送她們走後又坐了回去,閻羅對低聲宋丸子說:
“他是五十年前為護國而死的將軍,和蘇家人一樣,他身上也帶著幾分香火,只是淺淡得多,當年樹下一別,他戰死沙場,答應要等他的那個姑娘,如今也等了五十年。”
所謂陰陽兩隔,就是如此,那姑娘不會知道舊日約定之地有一個鬼舍了自己一身香火,不要自己來世的榮華富貴,只想守著她,守著她從妙齡到傴僂。
說完,閻羅一嘆,手用力推了一把,讓宋丸子站在了黃泉道外的天光之中。
宋丸子眯了眯眼睛,彼岸花、黃泉路、昏黃的天空、穿著血鎧甲的將軍都不見了,只有一棵老槐樹,樹下有一間茅草屋,一個老婦人站在籬笆邊上,喂著咯咯叫的小雞。
清晨,籬笆上的牽牛花都還開著。
“小姑娘,你從哪裡來呀?”
那個老婦人雖然腰板彎了,可眼神兒還好,看見了低頭站著的宋丸子,對她招了招手。
瘦高的女孩兒抬起頭,老婦人才看見她戴了個眼罩,連忙問:“小姑娘,怎麼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沒有。”
回頭看一眼黃泉消失的地方,宋丸子又轉回頭來說:
“我一路迷路了來這兒的,有個穿著鎧甲可威風的將軍讓我給您捎句話,安安心心活著,你過得好了,重逢的時候,他才高興。”
可威風的將軍?!
那老婦人呆了呆,渾濁的眼淚迅速遮住了她的眼睛,等她擦去了淚水,才發現那個女孩兒已經不見了。
數里之外,宋丸子從儲物袋裡拿出了金色的鈴鐺。
她還是忍不住,還是想問,沒有人告訴她,她終究還是想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