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只給我吃了一個蟹鉗子!”長大了小白貓明明面無表情,卻讓人聽出了委屈巴巴。
“你身體虛,少吃是對的。”
“蜉蝣一日死生,誰會勸它多吃少吃?”
“蜉蝣沒爺爺沒奶奶,也沒有大伯堂哥圍在旁邊哭天搶地。”
蘇小公子被懟了一臉,手上接過了一個還熱著的螃蟹。
六兩一個的大閘蟹拿在手裡沉甸甸地,滿蓋都是黃,爪尖兒裡都是肉,吃一口蟹黃,他長嘆了一聲:
“這等美味,就算一年只吃一次,也值得去等了。”
“螃蟹正當季,想吃就趁著當季的時候多吃幾次,何須再等一年?”
蘇遠秋看著那個不解風情的廚子,搖了搖頭,清亮的眉目在月光下彷彿瑩瑩有光:
“人活在世,總得給自己找點盼頭,這樣不想活的時候想想樹下的酒,未肥的蟹,去年植下的梅花,就能再捱鍋過一年了。”
宋丸子不懂,嘴裡咔嚓咔嚓,把蟹鉗的殼兒咬碎了。
沈大廚的爺爺把鍋做厚,沈大廚守著鍋幾十年,鍋沒厚也沒薄,到了宋丸子的手裡,她把鍋越做越薄,八寸九分的鍋點滴削減變薄,沒有人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宋丸子就會把這口鍋從灶上起出來,一點點地用刻上陣法。當鍋變成四寸八分厚的時候,有人從遠方來,給宋丸子帶來了一個包裹,和一個訊息。
沈大廚死了。
一包紫菜就是他的遺物。
淮水大澇,潰堤百里,他為了救兩個孩子,被水捲走了。
那包摻著沙的紫菜,宋丸子細細地洗乾淨,包了素餡兒小餛飩把紫菜撒進去,吃了足足一個月。
一個月後,親去災區的太子殿下發了急病,還沒來得及回京就去了。
皇上病了。
老相爺也病了。
病了的老相爺被抬進了宮裡,看著皇上寫下遺詔然後撒手人寰。
新皇登基,蘇老相爺還是宰相,只是看上去又老了二十歲。
又一年中秋,蘇小少爺又半夜摸來找螃蟹吃,看見宋丸子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黑了。”
想要用陣法將地火之精鎖入鐵鍋裡並不是易事,宋丸子幾次火氣入體,被折騰得渾身發紅,白玉似的面板變成了淡淡的褐色,露在外面的眼睛倒比之前更加明亮了。
“你白,白嫩嫩的小少爺,最適合用油炸了之後沾醬吃,外面金黃,裡面雪白。”
“聽起來可真好吃。”蘇遠秋悠然神往。
那是風雨飄搖的一年,死亡成了一團夏天裡的烏雲,不知何時就出現,降下雨,和無盡的淚。
十月,蘇老相爺病逝。
新皇未曾遣人弔唁,赫赫相府門前一下子車馬冷落了。
闔府下人跪在老相爺的靈堂前磕頭,宋丸子也跪了,蘇老爺子喜歡吃蒸魚、扣肉,還喜歡吃濃汁豆腐,年紀一把,長了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嘴裡戀的全是厚重口味。
深夜裡,宋丸子做了一碟小蔥拌豆腐。
口味再重,他終歸是個清白分明的人。做完了之後,她又煮了一碗素餛飩,然後把兩樣東西一點點吃了乾淨。
凡人一生何其短暫,一兩個甲子對修真者來說不過須臾,對他們來說卻已是繁華起又落,從胎胞到棺木。
各自精彩。
來年三月,皇帝突然派人帶走了蘇家上下男丁。
蘇老夫人目送了自己的兒孫們離開,轉身就遣散了蘇家所有的下人。
宋丸子沒有賣身契,不是下人,更沒地方可去,她也走不了。
終於被困在陣法裡的地火之精前所未有地兇猛反撲,再次傷到了宋丸子的經脈,要不是這些年她的經脈已經被反覆錘鍊過,也許這後廚房裡只會剩下她的焦骨。
人都走了,宋丸子勉力從廚房裡走出來,想問問蘇老夫人和蘇小少爺中午想吃點兒什麼。
一直走到前院,看見了被人用刀脅迫著的祖孫倆。
蘇家人,都皮肉雪白,骨頭也一個比一個硬。
“你是誰?”
“我、我是蘇家的廚子。”一塊靈石被她捏在了手裡。
……
蘇家兩個凡人剩下的壽命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年,築基後吃過固元鍛體果的宋丸子即使丹田碎裂,也能再活百年。
靠著陣法,宋丸子帶走了蘇老夫人和蘇小少爺,強行使用內力讓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可她覺得這樣折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