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聞言冷哼道:“黃口小兒,分明修的是偃師,安敢妄言丹道難易?年輕人,攜美在側,可莫忘了醫者慎言之操守。”
正統的煉丹師講究一道獨專,一旦從了藥師一行,一輩子不沾旁門。又看這兩個年輕人結伴同行,以為他是在心上人面前吹噓,是多有偏見。
嵇煬聽了卻也沒有反駁,微微頷首道:“的確一時忘情,請大師見諒。我等二人乃帝子的朋友,聽聞帝子被送來這瓏枳閣療傷,是以想來探望一二。”
見他態度謙遜,那老者面色稍霽,道:“原來是帝子的友人,難怪這般不穩重……罷了,帝子身上也不過是些外傷,現在正在第七層,午後便約可痊癒了。”
嵇煬道過謝,正要上樓,忽聽樓上一陣驚叫伴東西摔打的聲音,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朝樓下跑來,邊跑邊罵。
“孫老頭!我跟你恩怨分明,你憑什麼在我的藥裡放七葉黃連?!還是三千年份的,黃連不要靈石的嗎?!”
樓上傳來一個老者的吼聲:“樓下護衛,門堵上!藥不喝完不準放帝子離開!”
南顏一聽這行雲流水的成語用法,就曉得定是穆戰霆,看他蹬蹬蹬地從樓上狂奔下來,出於兄妹情深,當即伸腿就是一絆。
穆戰霆衝得很急,身上又帶傷,一時沒注意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
不巧的是,瓏枳閣大門外剛好走入一隊外洲來的藥師,剛一透過入門光陣,迎面就是一個人砸過來,為首的三五個老頭頓時被砸倒在地。
“啊!丹王!!!”外洲來的藥師紛紛驚呼,七手八腳地把中間一個被砸倒在地的長眉中年扶起來,滿臉驚駭地看著穆戰霆,“龍主厚禮邀我等為岐天原前線助戰,龍都就是這麼對待我亥洲丹王的嗎?!”
瓏枳閣的人也都把摔得一臉懵逼的穆戰霆扶起來。
“抱歉,帝子近來受傷,衝撞了諸位,請樓上說話。”
“欺負我們下洲的醫修不成?吾洲的丹王何其尊貴,這下馬威未免太失禮了!”
南顏看著下面雞飛狗跳,慢慢收回自己的腳,對嵇煬道:“我的鍋?”
“這種事你搶不過戰霆。”
南顏還是覺得心虛,想想這些外洲的藥師應是龍主特意請來的,若被自己一腳壞了事,未免有些不妥,便走下樓道:“抱歉,是我剛剛想攔下帝子,不想砸倒了諸位,責怪我便是。”
來的那些藥師一身杏香,繫著秋香色的玉帶,均都配著煉丹師的葫蘆玉佩,品級最低的也足有四品,聞言嗤之以鼻。
旁邊隨行的一個五品藥師目光冰冷道:“別想隨便找個人來頂鍋,這是辰洲的地盤,所發生的事自然是由辰洲擔負,帝子又如何?這邀約我亥洲不接了!看你們辰洲的丹王壽元將盡後還有誰坐鎮!”
辰洲的丹王是,如今年歲已有九百餘,曾在數百年前為辰洲同煉百爐血蛟丹,是諸洲之中資歷最老的丹藥巨擘,然而如今止步元嬰大圓滿,雖辰洲為他不斷蒐羅延壽之物,也只為其延續了五百年壽元,數年之內壽元將盡。
這白杏樓的亥洲丹王,也是龍都為了尋找丹王的繼任者而重禮請來的。
穆戰霆這會兒醒過來,掙開旁邊人的約束,揚眉怒道:“撞人是我不對,賠禮道歉好說,你罵我們辰洲的丹王算什麼意思?”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你們辰洲和巳洲打得正厲害,沒有丹王坐鎮,那對戰事的影響就不必多言了吧。”亥洲來的藥師顯然是懷著某種目的而來,傲然道,“孫大師的盛名我等知曉,我們江大師向來仰慕,此次也正是為了接收孫大師的《蓬雲藥札》來的。對了,我們江大師對靈水要求也不低,為了先習慣習慣環境,這瓏枳閣也請讓出來吧。”
此言一出,瓏枳閣原來的藥師們紛紛怒目以視,南顏的目光也沉了下來。
穆戰霆和這樓中的丹王孫大師多有摩擦,但有外人想佔孫大師的藥閣,他卻是第一個發怒:“分明給你們新建了別的丹閣你們不去,非要來搶孫大師的瓏枳閣,你當我辰洲無人?”
劍拔弩張之時,樓上柺杖頓地的聲音傳來,一個頭戴葫蘆簪子,慈眉善目的老者徐徐走下來,道:“戰霆,別衝動。我們藥師,自有藥師的鬥法兒。”
他聲調緩慢,一出聲,四下一靜。
那起初還目中無人的亥洲丹王也回頭正視這老者:“晚輩江道雨見過孫大師。”
孫大師捋須道:“元嬰中期便得證九品丹王,你的資質的確驚人,這瓏枳閣老夫待了多年,你若想要可以,但要以藥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