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聲暴喝,聲若九霄之上的雷霆,在空蕩的演武場上炸開。
然後耀眼如晝的雪白色長刀被他抽出,他高高躍起,手中之物,便如猛虎下山之勢,直直的斬向那中年男子的頸項。
第二十九章 君負刀劍,我負妻兒
呂建柏曾經也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
也曾懷揣這一顆赤子之心來到這座大魏的皇城。
也曾想著在這兒建功立業,衣錦還鄉。
甚至,他還曾仰望過那座被天下人視之為聖地的學院,想著有朝一日成就星殞,與他們一樣,行俠仗義,救國安民。
但事實上今年他已經四十有七了。
有道是半百知天命。
而說不上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十七歲來到長安,在長安的第七個年頭,也就是他二十四歲那年,他便意識到自己的命,或許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好。
那一年,他被困在了繁晨境。
無論他如何努力,想盡所有他能想到的辦法,卻依舊不能破境。而與他同屆的,甚至比他小上四五歲的天才妖孽們卻一路高歌猛進。
他到現在還記得其中那麼一兩個名字。
比如鬼見愁徐讓。
又比如紅衣客花非昨。
當然,也只是記得。
他們曾同處一個時代,可後來,他們不停的奔跑,而他卻停了下來。
但不管怎樣感嘆自己的命不好,可人總歸得活下去。
而後他用了五年時間,終於突破到了太一境。可一個年近三十的太一境修士,在長安城裡可並不吃香,或者說他這樣年紀的這般境界的修士,才長安城裡一抓一大把。但他又鼓不起勇氣去到北地與西涼那般疾苦的邊塞。故此,他只有選在一家王侯的府門內做一名客卿。
當然,說客卿是好聽的。說難聽點,便是護衛。
這樣的生活他並不滿意。
可這世上又有誰能真正的依照自己的心意而活呢?他總是這麼安慰自己。
但好在,十幾年的摸爬滾打之後,他竟然在兩年前險之又險的到達了天聽境。憑藉這樣的修為,終於是在長安的一所學院裡謀到了一個教習的職位。
這樣的境遇,對於一個已經年近半百的男人來說其實並不算太好。但比上不足,比下卻有餘。
更何況他家中還有一位雖然算不上漂亮,但卻賢惠的妻子。
膝下亦有一個雖然說不上多麼天資聰穎,但卻很是孝順的兒子。
因此他對於自己的現狀很知足。
所以剛開始被院長叫去做這件事的時候,他是拒絕的。
就算他被許諾了極高的報酬,他也依舊是拒絕的。
這並不是一個好差事。
倒不是說他的良知未泯,不想去幹這種欺凌弱小的勾當。在長安摸爬滾打這近三十載光陰裡,他早就明白,這座表面歌舞昇平的城池裡,容不下半分心慈手軟。
他之所以拒絕這一趟足夠他甚至他的兒孫都衣食無憂的度過一輩子的差事的原因很簡單。
對方是天嵐院。
即使外界將如今的天嵐院說得多麼的不堪,多麼的羸弱,但天嵐院始終是天嵐院。即使有一日,它最後一個傳人都死掉了,它只剩下一座空殼了,可他依舊是天嵐院。絕對不是他這種人所可以染指的地方。
他一旦接了這個差事,別說天嵐院會對他何如,就是長安城裡百姓的罵聲也足以讓他萬劫不復。有道是人言可畏,到時,莫說他身後那所排名五十開外的學院,就是八荒院的院長廉半城親自,恐怕也保不住他。
故此,他自然不敢接這樣的差事,再多的錢財,可首先你得有命去花,這樣簡單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但他最後還是接下這個差事。
因為在他拒絕他院長的第三天,他忽然有些不適。
頭痛欲裂,腳步虛浮,額頭上甚至還時不時有密密麻麻的汗跡出現。
這對於一位已至天聽境的高手來說,是很奇怪的事情。因此,他找到了一位在長安城裡還算出名的醫師為他診斷了一番。
而那位醫師給他說的那番話,他到現在還依然一字不差的記得。
“少時用武,破境而積鬱。年久失察,故鬱堆成疾,疾久成毒。如今,毒已入骨。回天乏術。”
醫師的這番話意思很簡單。
說的便是他年輕時候強行破境堆積暗傷,又未有調理,長久以往,到了如今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