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街道,和緊閉著大門的店鋪。
白日裡繁華的長安街,此時看上去,顯得有些落寞。
但卿然的表情依舊很興奮,不時對外面做出擺手的動作,似乎是在和誰打著招呼,風月耐心的哄著她,讓她把簾子放下,別受了涼。
其實馬車裡的人都知道,卿然此時餘下的壽命已經不過幾個時辰,根本沒有所謂的受涼一說。
卿然對於風月的關懷還是很受用,有些戀戀不捨的把簾子放下以後,乖乖的坐在了他的身旁。不過她沒安分一會兒,又趁著風月不注意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撩開了簾子,似乎看到了什麼很有趣的東西,她笑的連貓眼都彎成了月牙兒。
“神仙哥哥,剛才我看見了一個特別可愛的小弟弟。”她興奮的和風月交換著在外面看到的東西,“還有一個賣糖葫蘆的老伯伯,他問我要不要買一串。”
風月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不知為何,對於眼前這個心智只有十二歲的姑娘,他總是多了幾分耐心。
軒轅朝看著兩人的互動有些煩躁,一個是他的門客,一個是他的王妃,現在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眉來眼去秀恩愛,他卻連發作都不知從何而起。
丑時左右,一行人終於到了安國寺。
靈慧和尚似乎早知道他們要來,待他們下馬車的時候,便看到月色一個灰衣老僧,攏著手靜默的站在安國寺前的石梯下方等著幾人。
從卿然這個角度看過去,靈慧和尚的臉色可以用一個詞語形容——苦大仇深。
而在軒轅朝等人看來,便是憂國憂民,悲天憫人。
此時的卿然,因為歸真在體內蔓延的緣故,面色蒼白,顯得十分虛弱,下馬車的時候已經站不穩了,只能夠靠在風月的懷裡,被他半抱著下來。
一開始軒轅至覺得於禮不合,但卿然根本不讓軒轅朝靠近,哪怕是軒轅朝的位置朝她挪過去一點,她雖然不會大哭大鬧,但會直勾勾的看著他,眼裡的淚水簌簌地往下掉,然後死死拽住風月的衣襬,不讓他離開半分。
“靈慧大師。”在靈慧和尚面前,軒轅至三人都放下了自己的威風,恭敬的行禮道。
靈慧和尚亦還他們一個佛家禮儀,風月因為扶著卿然,所以只能對靈慧和尚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軒轅王朝對於神佛極為信仰,即使是不將權貴放在眼中的風月,見到靈慧和尚的時候,也會多兩份尊敬。
唯一如常的人,可能就只有卿然了。
“大和尚,為什麼你身上有那麼多石頭啊?鑲在身體裡面,不疼嗎?”她歪著頭好奇的問道,似乎是來了興趣,精神頭也足了些。
靈慧和尚被她問得一愣,仔細打量,只見眼前的女子面容蒼白,唇色也極為慘淡,一雙眼睛卻尤為明亮,彷彿裡面藏著萬千的星辰。
他的唇哆嗦了兩下,隨即口中將要說出話又被嚥了回去,轉為了一聲嘆息。
“阿彌陀佛,施主,山中風大,隨我進來吧。”
進了禪房,靈慧和尚尋了一個蒲團盤腿坐下,一隻手中的佛珠轉的飛快,進屋的幾人都不敢打擾他的思索。
“大和尚,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卿然現在卻是孩子心性,不依不饒的問道。
“噗……”靈慧和尚噴出一口鮮血,原本還稱得上紅潤的面色,突然變得枯黃。
“霍卿然!”軒轅朝壓著嗓子喊了卿然一聲,卿然也被靈慧和尚吐血嚇壞了,又被軒轅朝一吼,眼睛一紅,淚珠子就要掉下來。
“阿彌陀佛。”一聲熟悉的佛號傳來,原來是靈慧和尚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的面色依舊不好看,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不關霍施主的事,是老衲修為不濟,妄窺天命。若不是霍施主的打斷,恐怕老衲餘下的壽命都要被天收走了。”
軒轅朝知道自己錯怪了霍卿然,面色訕訕,沒有再說話。
靈慧和尚又轉頭看向了卿然,柔聲問道:“施主說看見老衲身上有石頭,那石頭可是什麼樣子的?”
卿然歪著頭想了想,說道:“你身上的石頭很多,五顏六色的,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然後眼裡乍現了一抹光芒,“大和尚,你可以給我兩顆你的石頭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石頭。”
“阿彌陀佛,霍施主天生慧眼,竟能夠看透人的靈魂,實屬難得。”靈慧和尚說道,“若是老衲沒有猜錯,施主所說的石頭便是老衲身體裡的舍利子,它融在了老衲的靈魂裡面,要待老衲圓寂之後才能被取出來。”
“到時候,老衲定然讓廟裡的沙彌為施主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