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光是瞧著都忍不住咽一口口水,只覺著嗓兒要被辣化了去。
“你家廚子竟還能做這一口。”段雲平驚喜說道,要說京城裡有什麼最叫他魂牽夢繞念念不忘的,就是那紫竹閣的紅油抄手。雖說後來在川蜀之地也吃過正宗的紅油抄手,卻總覺著紫竹閣裡的味道特別一些,後味餘香。
“她原也不會的,嘗過一回,自己漸漸琢磨出來的。你嚐嚐味道,是不是同紫竹閣的差不多。”傅恆笑道,也不相讓,自己先撥開紅油潑子,舀了厚皮大肉餡兒的餛飩吹涼。
段雲平哪裡還顧得上同他說話,兩人都只埋頭吃著,一碗紅油抄手下了肚,眼裡鼻子裡都是辣出的眼淚鼻涕水兒,嘴唇都紅腫著,不知道的,還當兩人這是怎麼著了。
“痛快!”段雲平摸摸飽足了的肚子,又一次感嘆道,“你這廚子真是請得好,若是來日能帶著走了才好。”
傅恆忍笑道,“旁的翩翩公子,拐的是纖纖小姐,你倒好,一雙賊眼只落在我宅子後頭的半老婆子身上,真是出息。”
段雲平還來不及回話,卻聽見冬子在外頭傳話道,“爺,縣尉大人來了。”
兩人連忙正了衣冠,出門相迎。一時寒暄過,傅恆請了人往書房議事,同段雲平一起,將兩人昨夜在地方山水志裡尋著的線索說了。
縣尉武嵐生也是個二十四五的年輕人,正是熱血好事的年紀,一聽能有法子對付了為禍鄉鄰多年了的賊患,也是十分關切,當下拍板應道,“上頭既然已經點了頭,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一等摸清了山路,便是那賊匪喪命之時!”
第三卷 終究意難平 071
傅恆拱手正色說道,“平陸百姓之安危,就全全託付於縣尉大人您手上了!”
武嵐生愈發覺著豪氣滿懷,當下問傅恆要了山水圖志。段雲平趁機將探路的事情說了,武嵐生這人其他也倒好,就是有些過分清高,自小便以自己家學身世為傲,頗有些瞧不起身份較自己為低的。因而忽然聽到縣令手下一個小小師爺上前同自己攀談,語氣還平平直直的,並不見恭敬,面上便有些不高興,當下也是礙著傅恆面子,並未顯出真怒來,勉強聽了,心裡想著這也算是個幸苦差事,有人願意包攬去了自然更好,當下也就點頭應了,說道,“既然如此,那武生就靜候傅大人佳音,再行定奪。”
一時竟連那山水圖志也不要了,扔下便走。
傅恆皺眉看著武嵐生背影,還沒說話,身後的段雲平卻搖扇笑道,“莽夫而已,真將探路的事情託在他手上,只怕還要惹禍。”
傅恆語氣不忿,說道,“頭回見他,也是這般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模樣,說過幾句曉得我是京城傅家的,立刻改了面孔。世上也真有這樣先敬衣裳後敬人的,倒是開了眼見了。只替你不值,教這等俗人小瞧了。”
段雲平不以為意道,“既知道他是個俗人,得了他青眼又有什麼意思?你這人忒沒意思,也計較起這些來了。用不著他人假以榮冠,我本就是段家人;也不會因為旁人鄙薄一句,便不是了。”
傅恆琢磨著這兩句話,心中倒漸漸生了慚愧,朝段雲平拱手行了一禮,謙慎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雲平且受我這一禮。”
段雲平哈哈笑著,合了紙扇指著他笑道,“禮都是虛的,倒不如讓了你家廚子來,才是正經謝禮。”
這話說得兩人都笑了起來,將適才武嵐生帶來的不快消散得乾乾淨淨。等笑聲歇住了,傅恆才又說道,“不知當武大人曉得你是南陽段家的,面上又要作何表情。”
段雲平輕嘆一聲,說道,“這等才是糊塗人。親近的再窮再賤,也不求了你一碗一筷;別的便是有家財萬貫,也不見能捨你一分一厘,何故前倨而後恭,做了兩面臉孔?倒把自己給活低賤了。我曾在關外見那牧馬的漢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論是路過的富商,還是幫工的窮小子,俱一樣烤了羊腿招待。日出而作,日落而歇,高興了就笑,難過了就撒馬在草原上狂奔一回。這樣颯爽的日子,才叫活得真,活得痛快。”
傅恆聽得有些嚮往,說道,“這便是有活得像人的,也有活得像狗的,說到底,還是人心不足。”
話說到這裡卻顯得有些沉重了,冬子立在一旁也是低頭暗思,自己是活成了個人樣了,還是個狗樣?忽然想起三房太太屋裡那條哈巴狗,雪白的一團,見了丫頭婆子便狂追狂吠,見了主子尾巴就搖得厲害……才想到這裡,冬子連忙呸了幾聲,他剛剛才不是覺著自己是條主子養的哈巴狗哩!
傅恆和段雲平被冬子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