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結束了。
賀蘭氏戀戀不捨地將女兒收拾好送進宮去,臨上馬車前還囑咐了徐明薇一大通,讓她要緊著些傷手,在學堂裡莫要逞強,又說自己會的也別藏著掖著,反倒顯出蠢笨來。
賀蘭氏彷彿都沒發現這兩句話裡的前後矛盾,徐明薇只能哭笑不得地都應了。其實她的手早就好了,那樣大片的皮肉翻飛,抹了那藥膏也是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難怪市價那般貴了。
入了宮徐明薇才覺得賀蘭氏是多慮了。大概是受了上次大公主逃宮的影響,幾家女孩子多少受了些牽連,禁足的禁足,抄佛經的抄佛經,個個都被拘得十分老實,連方梁兩位師傅都覺得這批女學生乖巧異常,還有些不習慣哩。
原本以為這種乖覺不過是暫時的,等日子久了眾人便又故態復萌了。不想入了六月,走了七月,到八月放暑氣假時,這一群女學生連同大公主在內,都是一樣,沉寂得不像話。
學生調皮些吧,兩位先生又頭疼,太過聽話老實了,兩位先生又犯了心疼。過後忍不住又將學裡的情況回了皇后娘娘,上頭也是沉默良久,才長嘆了一聲,“如此也好,且隨她去吧。”
方梁兩位師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這是壓得實了,反倒壓過頭了。生在皇家,該莫如是,性子沉乏些,或許也不是件壞事。
徐明薇等人也是,雖然大家明著沒說,但私下裡卻再也不辦什麼沐休日的小聚了,只在過生日的時候請了交好的過府吃酒把宴,也請大公主,有來的,也有不來的。倒不是親近了誰或遠了誰,除了和徐明薇她們一起上的課,空餘的時候大公主還有騎射弓馬等小課要上。有時與功課衝撞了,自然還是功課要緊,便是不來,卻使了人送了重禮過府,也算是禮數周到了,眾人自然不會有怨言。
似乎就這樣,漸漸地,大家都長大了呢。
徐明薇入了秋忽地長高了一截,莫說去年做的衣裳都沒法穿了,便是今年換季前新裁的衣裳裙子全短了。賀蘭氏只好又命人替她做了幾身衣裳,原來做的新衣裳全賞給了下頭庶出的幾個女孩子。沒輪上的也不落空,賀蘭氏自己掏腰包每個院子分派了二兩銀子自行做新衣,倒叫徐天罡一陣好說。
“下頭那些不值錢的,還要你花費這些心思做什麼。照我說薇兒那些衣裳便是放著生蛛網,也沒得賞了她那些庶出姐妹的道理,沒得失了尊重。”
賀蘭氏便笑他,“老爺也就是說個漂亮話,我若是一錢銀子都不撒下去,您又要說我這當家的忒小氣,只緊著薇兒罷。”
徐天罡沉聲道,“說得什麼混帳話,你是什麼樣的人兒我還不清楚,京裡要說對庶子女最公道的,你要認第二,便沒人敢認第一了。那些個玩意兒生的孩子,都落地養活了,好好地教養長大,可都是因著你的緣故。我也不是個不知道好的,只是看三弟弟四弟弟房裡,荒唐了這麼多年,院子裡連聲響動都沒有,便知一二。”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91
賀蘭氏聽他這樣說,眼眶微紅地倚靠到徐天罡的肩膀上,哽咽道,“還道老爺不知哩。”
徐天罡也是感動,將賀蘭氏的手合在心口上,“卿卿,我如何不知,這裡亦是念著你的好哩。”
屋裡伺候的見氣氛不對,使了眼色捂嘴笑著退下了,還體貼地放了簾子。
因此並沒有人看見,此刻賀蘭氏眼裡哪裡還有剛剛湧淚的樣子,眼底一派清明地盯著床頂上的雕花,心裡計較的卻是,男人到底要有多蠢,才會信真有嫡妻愛其他女人替自家丈夫生的孩子,一如愛自己的兒女?
銀錢與她,最是不值錢的,每月自然不屑去剋扣後院的用度。徐天罡的那些子子孫孫,不來惹她娘倆便罷,各自相安無事,養了也不費幾個銀錢,大了也能平心為他們謀個前程。但若心大了敢咬上門來,她賀蘭氏也不是那麼好惹的。壞了她女兒一根寒毛,盡要她十倍來償罷,還有不夠的!
一心在賀蘭氏身上的徐天罡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枕邊人眼裡一閃而過的狠厲,只汗溼著囁喏道,“好卿卿,再替我生個小兒吧。”
屋外守著的婆子們俱是臊得臉熱,全當沒聽見,等裡頭叫了用水,才捂嘴笑著進了。
吃飽喝足的徐天罡由丫頭們伺候著沐了浴,賀蘭氏在後頭替他捏著肩膀,說起了府裡最近的兩樁婚事。
“薔丫頭過了年便十四了,男方家裡長輩今年身子也不好,大概是預備著早些出門的。茉丫頭卻早,在家還要待上兩三年,我聽四房的意思,郡公府也是等著那二少爺先下了場試過水,再行成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