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又道,“差不多半個多時辰了,聽校尉說他們大概有兩千多人,郎主已經一箭射殺他們的頭目。”
天還沒亮,屋中燭火昏黃,九寧裹緊斗篷,揉揉眉心。
她最近都沒有再做夢了,一睡就是到天亮。遇到伏擊,周嘉行率軍迎敵,她居然到這會兒才醒。
“又是流民?還是地方軍?”
侍女也不大清楚,斟了杯茶給九寧,說:“好像是地方軍。”
九寧坐下喝茶。
……
她打出長公主的旗號,又有周嘉行在一旁同行,數萬隊伍浩浩蕩蕩北上,所經之處,地方節鎮無不聞風喪膽。
勢力弱小的地方節鎮自知不是他們的對手,得知他們的隊伍抵達,親自相迎,以示交好之意。
對於這些識時務的人,九寧通通予以正式任命。
當地官員個個都是人精。身處亂世,弱小也有弱小的做法,比如像他們這樣沒有強大軍力但又能佔領一方的豪強。他們習慣當牆頭草,誰實力強就討好誰,反正管理地方的是他們,不管聽誰的,都威脅不了他們的利益。
九寧沒有貿然插手地方事務,只要求他們效忠。
他們當場表示自己絕對忠於朝廷,忠於長公主。
當然也有不屑於她身份的,不僅沒有示好,還派兵威脅。
對於這樣的刺頭,九寧的態度非常明確:不承認我的身份?很好,收拾收拾趕緊挪個地方,否則身首異處。
有周嘉行坐鎮,他們順利收復荊州、橫掃漢江平原,沿途州縣都已經臣服於他們。
有時候也會遇到一點小麻煩,不過問題不大。
殺一批,收服一批,打壓一批,然後故意優待一部分人,讓他們被其他人視為眼中釘,不得不忠心於自己,這麼一路走來,經過的州縣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服帖的已經換了主人。
……
這一路經歷的大大小小的戰事多了,大部分是他們主動征討對方,九寧已經習慣半夜醒來時被告知周嘉行帶兵搶地盤去了。
一杯茶剛喝完,岸邊傳來高昂的歡呼聲。
九寧戴一頂氈帽,登上甲板,眺望遠處。
大戰過後,空氣裡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火把熊熊燃燒的火光照亮江面,無數破損的船隻漂浮在水面上,隨著波浪起伏。水面黑漆漆的,看不清那一團團暗影是不是死去計程車兵,遠處江面上還有一團團燃燒的火焰。
九寧沒有多看。
親兵站在她身旁,神情激動,指著那些火焰,道:“剛才周使君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江面上忽然燒起大火,把伏擊的船隻都燒著了,那火可以在水面上燃燒,還怎麼都撲不滅,那些人還沒來得及發動進攻就被大火擋住了。”
九寧心道周嘉行可能用了火油。
她聽炎延說起過,契丹人攻城時用火油猛燒城門,成功攻下不少守備森嚴的城池。
據說這火油還是一個投降的漢人臣子獻給契丹人的。
遠處,岸邊計程車兵還在高聲喊著周嘉行戰無不勝的名號,火光漸漸匯成兩條長線,游龍一般,在濃黑的夜色中騰挪起伏。
隊伍最前方,周嘉行一身甲衣,手執長弓,緩緩馳回岸邊。火光映照中,線條深刻的臉龐鍍了一層暗黃的光,神情模糊。
九寧轉身回艙房,讓人去叫醫士。
周嘉行登上船,撒開長弓,一邊撕開甲衣衣襟,一邊往裡走,看到自己住的船艙裡亮起燈燭,眉頭輕皺。
親兵道:“貴主在裡面。”
周嘉行站在原地,脫下厚重的甲衣,皺眉問:“誰叫醒她的?”
語氣沒有發怒的跡象,但誰都聽得出來其中的責怪之意。
親兵小聲道:“貴主自己醒的。”
周嘉行腳步一頓,低頭,掃一眼身上的袍衫,正想轉身去換一套乾淨的衣裳,門被拉開,九寧走了出來。
周圍的親兵趕緊低頭退開。
九寧走到周嘉行面前,仰頭看他一眼,“二哥,讓醫士給你看看,傷在哪兒?”
周嘉行目光陡然變得鋒利。
九寧沒有躲避,迎著他深沉的目光,眉眼微彎。
噠噠的腳步聲響起,醫士揹著藥箱趕了過來。
今晚夜色濃稠,即使點著火把,一人高的草叢裡依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混亂中周嘉行腹部中了一箭,傷口不深,他自己已經草草處理了。
醫士重新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