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馬車駛來。他眼睛骨碌一轉; 便曉得裡頭應該是那位心悅自己的徐小姐了。於是他立刻抖了抖身上這唯一一件還算體面的長衫,又摸了摸頭髮,順便清了清嗓子; 力求能一眼讓徐小姐更愛自己。
徐小姐不是心悅他嘛,那看到他自然會停車的,到時候他一定要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知道; 他不是好惹的!平日裡擰著不叫他見小姐便罷; 竟然還敢剋扣他的米價,簡直就是膽大妄為!
結果馬車一路駛來; 方秀才臉上的笑容剛綻開; 馬車就從他面前經過,直接駛進府內了,馬蹄揚起一陣塵土害他吃了一嘴,沒等他噗噗噗吐出來; 馬車就要沒影兒了!
今兒個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是見不到徐小姐; 那他可就白來了!誰知道下一次是什麼時候啊; 而且家裡的錢著實是買不起米了; 年關到了什麼東西都漲價,再不買米家裡可就揭不開鍋了啊!這徐小姐怎麼回事?!他已經親自來見她了,紆尊降貴的在門口等了,不就表示自己不嫌棄她商戶女的出身麼?她可倒好; 像是沒事兒人一樣。登時方秀才心中就對清歡頗為不喜,再一想到她那出了名的藥罐身子,還有偌大的年紀,頓時在心中惋惜起自己來。
堂堂七尺男兒,又是飽讀聖賢書的秀才,竟然淪落到要娶一個商戶女了。
只待日後自己平步青雲,再另做打算,如今且先忍讓一二。
“徐小姐!徐小姐!是我啊!是我!”
清歡張嘴吃掉阮易喂到嘴邊的橘子,好奇地問:“他可曾見過我?”
“回小姐,不曾。”從夏如是回答,“依我看來,這位大概是腦子不大靈光,總是喜歡想些沒可能的事兒。”
簡而言之就是傻逼。不過文雅如從夏,定然是不會說出這樣粗俗的名詞的,怎麼說他也是天下第一的神醫呢,出了名的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怎麼能把自己的好修養斷送在這種人身上。
阮易道:“他聲音好難聽。”簡直像是隻公鴨子。
清歡笑了:“讓他進來吧,待會兒我來會會他。”
從夏是不贊成的:“小姐見這種人做什麼,平白的浪費時間,倒不如讓水寒將他打出去,看他那弱不禁風的樣兒,水寒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戳死。”
清歡嘆了口氣說:“你是不知道啊,京城裡已經沒什麼人敢惹我了,如今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就這樣放過多可惜?”
說白了,她覺得無聊。近些年世人都知曉她的手段,不敢對她無禮。徐氏那一大家子還有侯府那群奇葩都被她收拾的差不多了,許久沒見過傻逼,就覺得生活缺少了點什麼——是樂趣啊!
從夏:“……是,謹遵小姐吩咐。”
清歡捏了捏阮易的臉:“大將軍,要不要陪妾身去看看?這位方秀才可是好玩得緊,那日他買米的場景你是沒見到,今日讓大將軍見識一下,也漲漲姿勢。”
她的要求阮易從來不會拒絕,非但不拒絕,還全力支援。從夏就知道,這天底下就沒人管得住小姐,別說是爺了,他不帶著小姐一起上天就是好事。可那又如何呢,他們就是想慣著她,叫她過得快活一些。
小皇子在清歡身邊拱來拱去,雖然沒說話,可一雙波光瀲灩的大眼睛卻表露出心底的渴望。他跟在清歡身邊也有四年了,但是除了清歡,他不肯跟任何人說話。
“寶兒要什麼?”清歡摸摸他的小腦袋。“不說出來的話,姑姑也不知道啊。”
小皇子拱的更厲害了。見他這樣拱,清歡懷裡那隻奶貓也跟著一起拱起來,清歡被這倆活寶鬧的忍俊不禁,可對著小皇子還是很堅持:“寶兒說出來,姑姑才知道。”
小皇子怯生生地看了阮易一眼,又看向從夏,後者對他露出溫柔的笑,前者卻板著臉面無表情。清歡嘆了口氣,捏阮易的臉:“大將軍啊,不要這樣臭著臉,寶兒會被嚇到的。”
阮易露出笑,小皇子抖了一下,拱的更起勁。
太嚇人了,還不如不笑呢。清歡噗嗤一聲笑出來,對小皇子道:“寶兒不怕,大將軍是好人,是會保護你的人,不要怕。”
小皇子躲在清歡背後,聲如蚊蚋:“寶兒……也要去。”
“好。”只要他肯開口說話,清歡什麼都答應。她憐惜這個孩子,所以對他的成長盡心盡力,四年前這孩子是什麼模樣,迄今為止,她想起來都覺得心如刀絞。那麼一點點的小東西,遍體鱗傷地藏在長滿尖刺的灌木叢中,可就是這樣,他也不肯出來,哪怕那些刺傷害他讓他痛楚,他也不願意與人類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