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盼又羞又悔,如果不是同學們都還在,她都快急哭了——彷彿自己所有的自作多情,都被嚴易看在眼裡一樣。她又算什麼呢?憑什麼把外人帶到嚴易租的房子裡吃飯嬉鬧呢?
嚴易看她默不作聲,眼淚只在眼眶裡打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滿腔複雜的情感俱都化為了無奈,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誰叫他就吃連盼這一款呢?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想讓她解釋解釋中午Linda看見那個男同學抱她是怎麼一回事,此刻自然是什麼罪也問不出口了,再問只怕她又要哭了。他伸手摸了摸連盼的腦袋,兩人身高相差很大,連盼又低著頭,嚴易很自然就碰到了她的頭頂。
連盼察覺到頭頂他的大手,身子一僵。
確實,他確實是只想連盼只為他一人做飯,確實也介意連盼的同學們來這裡,和她有說有笑,和她這樣親近,然而他真正介意的卻不是這間公寓的使用權,而是介意連盼這個人……還不曾完完全全屬於他,還有別的男人或是男生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還有別人在覬覦她。
一想到這一點,他就非常非常地不舒服,非常非常地不高興。
一間公寓而已,送給她又何妨呢?
“沒事,Linda臨時有事,我拿了飯就走,公司還有會等著我。”連盼的頭髮細軟光滑,嚴易有些不捨,然而嘴裡還是說了很違心的話。
連盼聞言,只好將飯盒蓋也扣上,但此刻卻已很肯定,嚴易是在這麼多人面前給了她一個面子,他應當是打算過來吃晚飯的,只不過她帶來的一群不速之客鳩佔鵲巢,他這個正牌主人反而只好拿了東西就走了。
連盼將飯盒移交給他,臉上還帶著羞愧,“對不起,下次絕不會這樣未經允許就讓他們過來了。”
何止是未經允許,她以後都不會再帶人過來吃飯了。
嚴易拿了飯盒果真就要出去,連盼送他到門口,卻被他推了回來,“回去吧,你同學們還在等你。”
連盼都來不及送他進電梯,門就被順手關上了。
嚴易一走,大家不自覺便鬆了口氣,再看連盼不免臉色都有點訕訕的,畢竟連盼之前已經強調過她不是公寓的主人,但他們還是強行要過來,現在主人來了,跟個客人似的拿了東西就走,反倒是他們這群人一個個都把公寓當自己家似的,盡情玩樂,竟叫真正的主人無地落腳,害的連盼也跟著吃癟,一群人也都有些不好意思。
張童過來安慰連盼,“盼盼,對不起……沒想到給你帶來了麻煩。”
連盼只是搖了搖頭,“沒事的。”
想起嚴易方才的樣子,連盼心裡也說不上來自己是失落還是慶幸。畢竟自從嚴易對她說……‘喜歡她’之後,她覺得自己的心思好像默默就發生了一些改變,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不知不覺,便將自己放到了特殊的位子上,心中存有僥倖,認為自己或許可以享有某種特權。
可是,實際上,她和嚴易,只是僱傭關係而已。
她有什麼資格邀請同學們到嚴易租賃的公寓裡吃飯呢?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有潔癖的嚴易不生氣,不介意呢?
連盼默默洗菜,切菜,還是又佈置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眾人心裡明白,這間公寓恐怕以後是不能再來了,再想吃到連盼的手藝又不知是何時,一時竟有種‘最後的晚餐’的錯覺,一個個都恨不得將盤子碗都給吃進肚子裡。
一群少男少女,簡直是含著熱淚吃完飯,一個個吃撐得跟孕婦似的,撫摸著肚子從1203魚貫而出,場面也是頗為壯觀。
連盼拒絕了張童和馬元柏要留下來幫忙打掃公寓的請求,只是讓大家把垃圾都打包帶出去,自己一個人留下來清掃戰場。其實公寓看著亂,打掃起來卻很快,本來地方也不大,沒什麼東西,地一掃,桌子一擦,就都乾淨了。連盼在公寓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不知不覺,竟已華燈初上,月圓如盤。
窗外是深藍色的夜幕,一輪明月皎皎當空,其實今天才八月十三,後天才是八月十五,但月亮已經很圓了。
連盼從前沒雖正式讀過書,但如今也是個名牌大學生,腦子裡不自覺便冒出了李白的詩句——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只有她這個裝在今人身體裡的古人,是既見過古時的月,也看過今時的月。她還有機會重活一次,只是師傅怕是沒有這樣的好運。也不知爺爺在家裡,有沒有月餅吃,還有出去攤煎餅嗎?連盼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眼眶裡轉著兩顆淚珠,滾了滾,終於沒忍住,還是掉下了下來。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