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之心頭微諷,不愧是天生的政客,明明是他將他除族逐出家門,平靜地望向房閣老,“房閣老是認錯人了吧?在下姓蘇,名遠之,乃江南人,父母早已雙亡。”他再次重複道。
當然他也不算是說謊,他娘就是江南石坪縣人,她是一個窮秀才的女兒。當初他被逐出家門後就去了石坪縣,去瞧了他娘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只是很可惜他外祖家已經沒人了。若是有人,哪怕只餘一個男丁,房閣老也不至於那麼明目張膽地貶妻為妾吧?
“阿瑾!”房閣老的表情更加沉痛,聲音似也帶著三分不滿,“你心中就是有再多的恨,也不該遷怒到你兄弟身上呀,你們到底是親兄弟哪!阿瑾,回家吧,跟爹回家去吧!”再是逐出家門,他也還是他的兒子,血脈人倫是斷不了的。
蘇遠之嘴角微微勾起,凝視著眼前這個他曾經崇拜無比的權臣,心中卻再也掀不起絲毫的波瀾,“看來房閣老是真的認錯人了,好叫房閣老知曉,草民的孃親只生了草民一個,草民並無兄弟,連姐妹都沒有。”說完這就話他就轉身繼續朝前走去。
恨,那是多奢侈的感情,他早就過了恨的年紀了。郡主說得對,沒有愛何來的恨?最大的報復便是漠視,你的一切都已經與我無關。然知道你過得不好,那我就更放心了。
我曾經走過千山萬水,看過無數的瑰麗風景,現在我哪裡也不去,我就留在京城,看著你房閣老勉力支撐,看著房銘房均房堯是怎樣爛泥扶不上牆的,看著整個房家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向式微沒落的。
我就如一根刺,狠狠紮在你們每個人的心上。
你們過得不好,我便能安心了。
房閣老望著長子漸漸遠去的背影,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喊出聲來。此刻他心中百味參雜,才是真的悔得腸子都青了。若是,若是知道二子三子四子這般無用,說什麼他也不能放棄這個長子啊!
蘇遠之回到平郡王府的時候,他的女弟子沈薇已經擺好宴席等著給他慶祝了。瞧著女弟子眼中的關切,蘇遠之心頭一陣溫暖,又想起他那個早逝的小閨女來。
“郡主,老朽以後還得麻煩你了。”蘇先生嘴角噙著和煦的笑意對著沈薇拱拱手。
沈薇皺了皺鼻子,很認真地道:“咱們不是早說好了嗎?我會替你養老送終。”
蘇先生眼眶不由一熱,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好!”
這個女弟子跟他的小閨女可真像呀,一樣明亮的大眼睛,一樣善良的心腸。
因為流民事件,大過年的徐佑也沒清閒,每日早出晚歸。他雖沒有和沈薇說,但沈薇也能猜到他在查什麼。
所謂的流民,不過是一群吃不上飯活不下去的泥腿子罷了,就是手裡拿的武器也不過是鋤頭砍柴刀罷了,他們是如何攻破城門進入京城的?這裡頭沒有貓膩,沈薇是不信的。雍宣帝自然更是不信的,他得弄清楚是誰給流民開了方便之門?是誰背叛了他?
今年是會試年,出了正月京中便越發熱鬧起來,各地趕考的舉子紛紛齊聚京城,衝散了流民帶來的陰霾。
此次春闈的主考官已經定了下來,是禮部的尚書大人唐晉,這讓太子一派喜上眉梢。無他,這個唐晉曾給太子講授過學問,算是太子的人吧。這樣一來,今科的舉子將全部納入太子的囊中。他如何能不高興呢?
自打落實了這個訊息太子殿下就春風得意,走路那頭都不自覺地揚高了三分,就是瞧見死對頭他二皇兄也沒有以前那般厭惡了,他覺得他父皇行事還是很有分寸的,對他這個太子還是挺看重的。
太子一派高興了,二皇子這邊自然扼腕,攛掇著看能不能撈個副考官,好歹也能搶上一些人才啊!唯獨秦相爺不動聲色,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沈紹俊的應酬也多了起來,今日詩會,明日唱和,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日黃昏,他參加詩會歸來,卻被曾經救過的王蘭兒攔住了去路,“沈公子,求求您救救小女子吧。”她跪在地上哀求著。
沈紹俊被嚇了一大跳,“王,王姑娘你這是作何?快快起來。”
那王蘭兒卻死活都不起來,苦苦哀求道:“沈公子,求您救救小女子吧,小女子所住的大雜院中有個惡霸,強逼小女子嫁與他,小女子不願啊!沈公子,小女子母女在京城舉目無親,只有來求您了,您就瞧在小女子母女可憐的份上,伸把手救救小女子吧,小女子給您磕頭了。”
王蘭兒昂起的小臉上淚流滿面,“沈公子,您是好人,小女子求您了,求您了。”她哭哭啼啼,一臉哀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