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珏和他對視,平素溫潤的笑意不在,蹙眉沉肅道:“大哥,姚家二小姐還在等著與你成親,等儀式完成人散了再說。”
“多謝二弟的提醒。”顧君寒眼如深潭與他對視,一字一句地說:“儀、式、取、消。”
兩兄弟的對峙固然讓賓客好奇議論,但驟然傳出成親儀式中斷的話,還是讓他們大吃一驚。
婚姻大事豈是兒戲!
顧夫人坐在主位上本就被這一連串的事弄得臉色鐵青,此刻聽聞大兒子說取消,險些氣個半死,拍桌道:“誰說要取消,儀式照常進行!”
“我妻子尚在,豈能再娶?”顧君寒冷然答。
顧丞相止了妻子將要出口的話,沉思間同意了大兒子的決斷。
現在不停止,只會鬧得更加難看,總歸是家醜不可外揚,先料理清楚了,再開門給人一個交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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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珠兒摜了鳳冠,咬牙含淚,氣哭跑回了後堂,再沒臉見人。賓客見看不成好戲,也陸陸續續退了場,散場時不免交頭接耳,但並沒有影響到禮堂內劍拔弩張的氣氛。
大紅的裝飾依舊垂掛在大堂,然而成親的歡喜和熱鬧不復存在。
顧君珏終於將人兒攬入懷中,在她耳邊輕哄,“人都走了,不怕。”
“……他們都看見了。”她咬著唇,眸光水潤,說著彷彿就有淚珠子落下來。
他抬手用指腹替她揩去,眉眼溫柔,“他們算什麼?既不是司命星官,也不是衣食父母,看就看了。”
“那……”
“你想想,現在還記得他們長什麼樣?”
“不記得了。”
“模樣都忘了,何必還要惦記他們怎麼想的。”
她停了一拍呼吸,抽噎了一下,眼神迷迷濛濛地,像是被哄住了。
“好像是這樣……”
沒等她綻開笑容,便猝不及防地被人抓著手腕扯離了君珏,男人不自覺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道,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
“大哥!”顧君珏低喝,“你捏痛她了!”
顧君寒看見人兒痛苦地皺著眉,心裡像被紮了刺,手勁一鬆,卻仍然沒有放開。他臉龐冷峻,聲音像冬日的寒風一般凜冽,“那也輪不到你來關心!你叫我一聲大哥,就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她是你大嫂!”
“她不是。”他仍然沉穩地答出這一句。
那邊顧丞相聽到這回答也終於沉了眉,“君珏,到底是怎麼回事?”
“父親,薇薇的長相確實肖似大嫂,但細看應當能發現不同。”他捏了捏眉心答,“雖然還沒查到她的真正身份,但是根據口音和其餘線索,兒子已有了些眉目證據,證明她不是大嫂,甚至並非是我滄瀾國的人。”
二兒子答得沉穩自然,讓顧丞相亦有動搖。
仔細看看這位白姑娘的長相,臉型較宋傾雪豐潤,眼睛都是細長,但一個下彎,一個上翹,眉毛濃淡粗細也有不小的區別,剛剛乍然一看是像,但是如今越看越覺得各處都不相同。
“兒子並非故意相瞞,但是一則薇薇容顏受損,不便摘去面紗;二則這份相似容易讓大哥產生不必要的聯想和誤解,所以沒有說明。”
“也罷,白姑娘受了驚嚇,先送她去休息,你帶著蒐羅來的資訊到我書房一趟。”
“胡說八道!”顧君寒目眥欲裂,不顧父親的冷臉,怒極呵斥弟弟,顯然對他的話一個字也不信。
他遮蔽了周圍所有人,高大的身軀投影在白薇身上,竭力輕柔地問她:“傾雪,你是宋傾雪,是我的妻子,你忘了嗎?”
她不像以往一樣斷然否認,剛剛被安撫下來的情緒仍有些不穩定,聞言跟著他念了一遍:“宋傾雪?”
“對,對,你叫宋傾雪。”
他想起她第一次失憶的時候,也是這樣茫然地問答。他本是懷揣著渺茫的希望去問,如今看她如此模樣,卻在剎那間升起難言地喜悅和期望。
眼眶微微發燙。
“你不是白薇,是宋傾雪,是我顧君寒的嫡妻。雪崩那日我沒來得及救你,你失蹤了,我找了你很久卻沒有找到。”他語速低而緩,磁性地嗓音裡有一分隱藏極深的哽咽,“現在,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
“對不起。”她無暇的眼眸和他對視,閃爍地眸光裡隱有一絲不忍和同情。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宋傾雪,我是白薇。”
她婉婉動人的聲音輕飄地落下來,禮堂裡呼吸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