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仁忙接過了,道是。
等陶仁一走,朱仲鈞對顧瑾之說:“他很老實忠厚。越忠厚的人,做事越沒什麼魄力。府裡他是大總管,定有很多不到之處……”
看人是他們前世的基本功。
幾十年了,總有看錯的時候,汲取了不少的教訓。如今,看人能有個八九不離十的。
“現在也回不去,至少還要在京裡兩年。誰奸誰忠,以後再想。”顧瑾之道。
朱仲鈞沒再說什麼。
來到這裡已經大半年,他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將來。
學點什麼,做點什麼?
他一概沒問,只是每日和顧瑾之廝混,悠閒度日。
顧瑾之覺得這樣挺好。
前世還不夠累嗎?
如今做個閒散王爺。吃喝無憂,只當退休養老,且有個強壯、生機勃勃的身體,這是老天爺恩賜的最佳養老方式了。
顧瑾之小院的東次間裡,燒了地炕,暖流在靜靜徜徉。
天氣很好,且無風,是京師冬日萬分難得的。
朱仲鈞躺在彈墨錦枕上,拿著論語翻,一句句默唸著。看得懂或者看不懂,他都不深究,隻字字句句。默記在心上。
吃了午飯,日頭偏西,明媚照在窗欞上。
朱仲鈞推開了窗牖。
窗下兩株矮矮的綠萼梅樹,慵懶躺在日照清輝裡,靜謐安詳。一縷縷清香。若有若無,不刻意不濃郁,沒有桃的旖旎風流,沒有荷的亭亭淨植,沒有菊的隱逸清傲,安靜矗立在冬日凜冽風寒中。為素淨冬日添抹穠豔。
而他的對面,坐著顧瑾之,穿著家常的蔥綠夾棉襖。梳著雙髻,留了濃密的劉海,遮住了光潔額頭。月牙形的劉海和濃密羽睫連成了一片,遮掩住了她的眼神。
她垂頭寫字,驕陽照在她著臉龐。偶然微抬皓腕,輕輕撩撥了下覆蓋住眼睛的劉海。然後,繼續寫字。
安靜溫雅,素心依舊。
朱仲鈞彷佛看到了兒時的她。
那時候,她的笑容,似淺淺清荷。
他更喜歡這樣的她。
鬼使神差,他起身,輕輕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
顧瑾之倏然抬手,毛筆就在朱仲鈞的臉上滑過,用眉心到唇角,滿臉的墨汁。
他大怒,隨手一揩,復又要往顧瑾之臉上抹。
顧瑾之知道他的意圖,轉身就要跑,結果被炕幾絆了一下,直接從炕上掉到了地上。
噗通一聲巨響。
外間服侍的祝媽媽等人連忙進來。
而後,看到跌在地上的顧瑾之,又看到滿臉墨汁的朱仲鈞,大家想笑又不敢笑,都憋著勁兒。
祝媽媽和霓裳忙扶起顧瑾之,笑著道:“姑娘又跟王爺胡鬧了。”
顧瑾之起來,看到朱仲鈞一連墨汁,被他自己抹開,整張臉都黑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聽到她笑,丫鬟們再也禁不住,鬨堂大笑。
朱仲鈞自己也被逗笑。
霓裳也在笑,自己笑夠了,就罵其他人:“快去端了水來給王爺洗臉!”
葳蕤忙自己去了。
幼荷又把顧瑾之慣用的胰子膏拿出來,給朱仲鈞使。
朱仲鈞不要其他人服侍:“小七替我洗!”
他折騰顧瑾之。
顧瑾之越發覺得好笑,起身用胰子先抹在自己手上,揉了揉在替他擦臉。
洗了兩遍,還是有些墨跡沒洗掉。
朱仲鈞瞪她。
顧瑾之就哈哈笑:“讓你不規矩!”
朱仲鈞心裡暴怒,拳頭捏的緊緊的,使勁瞪她。
黃昏時候去正院用晚膳,宋盼兒眼尖,看到了朱仲鈞臉上有些髒髒的,就喊了慕青去打水,給朱仲鈞洗臉。
然後又問跟過來的幼荷:“怎麼一整日,也不給王爺梳洗一次?我叮囑得少,你們就越發託大偷懶!”
幼荷想笑,卻也不敢辯,低聲道記住了,下次不敢。
顧瑾之也在低頭笑。
宋盼兒就知道有緣故。
等慕青服侍了朱仲鈞淨面回來,他的臉還是那樣子,洗不掉的。
宋盼兒蹙眉,拉過朱仲鈞看:“這是弄了什麼?瑾姐兒,王爺臉上這是弄了什麼?”
“小七!”朱仲鈞立馬找到了報復顧瑾之的方法,他委屈對宋盼兒道,“小七用墨抹我的臉!”
顧瑾之噗嗤一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