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潯抬頭,清清淡淡的聲線自耳機那頭響起:“但是在我心裡,情同樣不容法,那是由心而生難以控制難以限定的東西,不是任何一個對錯就能判斷任何一個規定,就能約束的東西。”
說出這樣一番話,她淡淡青黑的墨瞳裡,是最平靜的情緒。
她說鬱隊,您曾經說過,覺得我缺乏最基本的人性認知。
“也許我真的是這樣一個人,但這並不妨礙我判斷什麼是對錯什麼是合規,什麼是應該做的,而什麼不應該。”
她知道霍城做的很多事,都觸犯法律違背道德。
而她並不是因為她自己也做過,就視其為合理。
她亦知道霍城殺的很多人都很無辜,他犧牲的很多生命,都不該死。
也並非因為她自己也做過,就視其為正確。
她只是對他生出了不容對錯來判定,不容真理來制約的感情而已。
她只是愛了一個明知道是壞人,她亦深愛到無可救藥的男人而已。
“也許並不是所有兇殘恐怖滅絕人性的重犯背後,都有那樣一個他守護著的,不容侵犯的小小空間。但是我知道,他有。”
說著她甚至微微笑起來,笑著她說,他心裡永遠有著那麼一個地方,那裡有他在意的人,在意的事,在意的一切,他傾盡生命去守護。
而她,她愛一個人,不是因為他是個好人,也不是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更不是因為愛他,輕鬆自然毫不掙扎。
只是人的一生只有那麼長,她只能在尚可選擇的時候儘快做出決定。
她這一生太辛苦太累,此刻她只想愛她所愛,守她所守,接受心愛之人的一切,得到他最好的全部。
“哪怕那只是很小很小的,被黑暗完全包圍的
完全包圍的一丁點光亮,那也是真的光亮。”
她抬起頭來,那一刻,澄淨的眼眸裡是最溫和怡人的光,她無比認真,像是在說他,更像是在說她自己一樣。
他們都是這樣,被黑暗深深浸透,卻是在墜亡地獄的過程中,不期然間為彼此駐足。
此後,無論是否情願,她都留在了他心上,就像他同樣留在了她心上…
她不為他做過的事辯解,也不會介入他將來的任何決定。
她不在意他的身份便也更加不會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哪怕將來是東窗事發牢獄之災還是面臨死亡都好,她都在他身邊,只為那個他們都有的,無法觸碰的傾心守護的,最脆弱也最珍惜的地方。
那裡溫暖如昔,承載著最幸福也最悲傷的過往。
而今日,她終是一點一點,把他也妥善安放了進去。
她說很幸運,他心裡那一點點光亮,我很確定,我在中心。
她說,更幸運的是,他心裡那一點點光亮,是我此生今後,唯一想在的地方。
這就是她的選擇。
她選擇了站在他所有黑暗的相對面,成為那個讓他永遠不會被完全吞沒的依傍。
這亦是她的堅定。
她堅定接受他身上她本不能接受的全部,留在他最想要她留下的地方,被擁有被守護,被關愛被珍視,她用同樣的珍惜同樣的愛來回報,再不動搖。
——
那一日,夕陽西下暮色漸起,當天邊最後一絲金光沒入到黝藍夜色下,霍城呆呆站在車邊,低頭盯著手中的接收器,當耳機裡傳來電梯聲響的時候,他猛然驚醒,指尖都微微發麻。
他不自覺屏息的時候,耳機裡再次傳來鬱勇的聲音,微帶著焦急。
“安潯,你是想好了要做這樣的決定?你考慮過你的家人麼,你想過未來的生活嗎?那邊不是你和你的家庭可以承受的環境,感情也不是單看現在就…”
“呵呵,鬱隊,我都想好了的,您放心。”
指尖落在開門鍵上,在鬱勇仍舊忍不住從家裡追到電梯口的時候,安潯笑笑開口,打斷鬱勇的擔憂。
四目相對,這可能就是她最後一次以安潯的身份同她說話了,她想想,笑著說鬱隊,您是有信仰有堅持的人,我其實一直很欣賞您的個性。
“這個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所信仰所堅持的東西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面對困難和挫折的時候不懈努力下去的,在這方面我一直很敬佩您。”
而如今,她也只是做了一樣的決定。
“當初您在妹妹過世之後繼續選擇當一名警察的時候,當初您與同是刑警的丈夫結婚的時候,也一定遇到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