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聖女有那麼點上心時,他卻忽然發現自以為的玩具其實就是光明女神本人——
簡直沒有比這更讓人氣惱的事了。
伊修蘭將手背於身後,以免讓顧盼看見自己捏出青筋的拳頭。
難怪這個人總是處處讓他受挫,有時候氣到極致了,本想幹脆下手解決掉這個大麻煩,事到臨頭卻總想著再給她多一次機會,說不定下一次就能學乖覺了呢?
結果每一次都重蹈覆轍,黑暗之神都不想去回憶自己在顧盼身上栽的跟頭。
早知道她就是那個人……伊修蘭狠狠摩挲了下掌心,幾乎要將自己的手指給掰折。
早知道是這樣,當初顧盼納盡生命之河中的十萬惡靈,渾身被惡念侵蝕,瀕臨墮落之時,他就不該亂髮善心,出手幫了一把。
他就該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任由這個女人墮入黑暗!
當時他與光明相鬥了那麼多年,永遠被壓了一頭,好不容易盼來了她自甘墮落的一天,自己到底犯的什麼蠢要去阻止?
居然還浪費掉了一半神血去為顧盼壓制體內的汙穢!
伊修蘭越想越是氣血上湧,神血是神力的儲存地,失去一半神血代表著他的神力也會被削減大半。
那時候伊修蘭以為世間只剩下他一個神明,而哪怕他力量削弱,人類也無論如何都造不成威脅,所以才爽快地放血了,哪知竟是便宜了自己的宿敵……
伊修蘭目光不虞地瞥了眼白髮的精靈,視線從他手中握著的雙刀上掠過,似乎那柄刀上沾了什麼傷眼睛的汙穢之物,他只蜻蜓點水地一瞥,就火急火燎地挪開了視線。
光明女神的肋骨麼……
伊修蘭握了握拳,唇邊掛上冷笑:“你想憑一根肋骨殺了吾?天真!”
黑暗之神立在夜色之下,這無邊無際的黑夜就是他的領土,是他所治轄的王國,因此他身上雖然帶著傷,但語氣裡卻全然沒有將這點傷勢放在心上。
“安蘇娜。”諷刺完希萊,伊修蘭目光一轉,看向了顧盼,“你也莫要忘了,若非吾救了你,當初在深淵之下,你早就魂飛魄散了!”
他冷冷道:“你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你身上也會流著吾的血吧?”伊修蘭黑眸陰鷙,步步逼緊,“聲稱心向光明的你,居然容納了黑暗的血脈——吾猜,你此時定是覺得噁心吧?”
顧盼已經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了,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另外兩個男人。希萊正背對著她,顧盼看不見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只望見他垂著雙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安靜得宛如一座雕像;而伊修蘭則是將嘲諷寫在了臉上,顧盼敢打賭他的心情或許已經跌落到神生中的最低峰。
其實顧盼還是挺能理解他此時的失態的。
看伊修蘭的表現,他跟光明女神之間應當是不死不休的宿敵,結果就在他以為女神早死了的時候,突然蹦出一個人來告訴他,女神不僅沒死,還可能披了個馬甲從自己手裡騙走了一半的神力,他不生氣才怪。
真可憐……
顧盼沒什麼誠意地在心裡嘆了一聲,她對於自己驟然從光明聖女轉變為光明女神的事情接受得很快,反正都是完成任務,很明顯女神的身份會更加有利。
而且話說回來,她穿過那麼多世界,還從來沒有扮演過一位神明呢。
於是顧盼端起溫柔的微笑,面對伊修蘭惡劣的態度,她非但沒有生氣,甚至就連表面上的震驚亦慢慢消失不見,最終化為了一種似乎包容萬物的慈悲。
這個笑容讓伊修蘭臉色一沉,他對於這種表情簡直再熟悉不過了……那種該死的彷彿超然於外、對萬物一視同仁的溫柔,曾經讓他看見了就想狠狠撕碎,他以為過去那麼多年,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副神情,再也不會被挑動起任何情緒了。
可是當再次見到時,他還是像很久以前一樣,完全壓抑不住心中的惡念。
……想要讓這個女人再也笑不出來,想要看著她面上這具慈悲溫柔的面具被撕下,想要將她踩在身下狠狠踐踏,讓她看清楚自己苦心維護的到底是怎樣一群白眼狼。
——想要在那片純白之上潑上擦不去的黑色汙漬,讓她墮落,讓她染黑!
反正她一直都堅持著那愚蠢到可笑的光明之道,與諸神格格不入。
伊修蘭其實有時候也弄不清楚他對於光明女神的惡意到底是出自對她不自量力的嘲笑,還是對她寧願拋棄神格也要守護那群骯髒人類的失望。
明明身為掌管光明的女神,她本可以高高在上,享受著人類的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