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都送我到這兒了,總不可能再跑去把錢袋拿來還我,等她趕回,我早走遠了。
她顯然也懂這個道理,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姐姐,你萬事小心……今日一別,都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你了……”梨花輕輕地說,“如果有機會,早點回家。”
我道:“好,不用多久的,我過陣子就再回來。”
我早已不是那個連出軍營都要按月份論次數的小兵了,要出來逛逛容易得很,只不過是能否擠出時間的問題。去蘇州的三個月,將軍與我們都積累下不少公務。
我夾了一下馬肚子,馬兒不情不願地跑動起來。
騎得有些遠了,我想回頭望一眼家鄉,卻發現梨花還站在原地望著我,像是不願離開。不知怎的,我心神一振。
因為心裡隱約滲著不安,我不知不覺抽了好幾下馬屁股,這匹倒黴的老馬被我逼得一路狂奔,回到軍營時,它都快口吐白沫了。
天色比前幾次回來早。
我把韁繩一把丟給管門的小兵,往將軍的帳篷走去,打算去聽聽有沒有錯過的公務要幹。
將軍家在京城有自個兒的宅邸,但為了訓練士兵和處理公務,他鮮少回去住,反而一天到晚在軍營裡,跟我們一樣住夏不透氣冬不保暖的破帳篷。
去蘇州這三個月,京城累積下不少文書和事情,我走進帳篷時,就見將軍被埋在厚厚的卷案之下,他的眼珠飛快地掃過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將軍。”我出聲。
將軍匆忙地抬頭看了我一眼,道:“那邊桌上堆得東西,勞煩你替我燒掉,多謝。”
“屬下領命。”我道。
他說得桌子就在不遠處,上面同樣堆滿像是公務文書的東西,桌面太小,有些甚至滾到地上。有幾張紙湊巧攤在最上面,我瞄了一眼,大部分是已不需要的或是時間隔得太久的檔案,它們作用不大,又不能流落出去,燒掉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要燒的東西里面有許多屬於機密的範疇,我不能輕易拿出去,便舉著蠟燭在帳篷內一張一張地燒,不一會兒煙味兒就彌散得挺重的了。
桌上的紙張被我越燒越少,將軍臺案上的公文亦越來越少了。
等我全燒完時,將軍的公文總算也處理完了。
我的鼻子被煙燻得略有些發酸,極想出去透透氣,正想向將軍告辭,將軍卻開口對我說話了。
“阿刃,三日後陪我出席一個晚宴,具體的讓常青告訴你。”將軍頓了頓,“在龐元大人府上。”
聽到龐元二字,我不禁一愣。
這個名字即使是我尚未從軍時也如雷貫耳。
龐元大人縱橫官場多年,是兩代老臣,位高權重。當今皇上幼年時,龐元便已身居高位,且身兼數職,如今更是官至正一品太師,兼任正二品尚書令。太師一職不過是個名頭,尚書令卻是真真實權在握、油水豐厚,龐元也因此成為名副其實的聖上之下第一人,勢力極為龐大。據說皇帝亦要敬其三分,動其不得。
不過,令他如此有名的,並不僅僅是名前那一排駭人的官職,還有他錙銖不放的貪汙本色。據我娘說,龐元這個人連心都是黑的,能撈的,一文錢都不會放過。村裡有些偏激的村民,每年去寺裡上香時,在祈願家宅平安時,都不忘咒一咒龐元大人早日歸西。
奈何天不遂人願,龐太師在成千上萬老百姓們怨憤的詛咒中,身強力壯、活蹦亂跳地活到現下六十五歲的高齡,至今依然奮勇為江山社稷及民脂民膏奉獻餘熱,實在令人不得不感慨一句:沒天理!
總之,將軍說要去此人家辦的宴席,我很是不解。
我並不認為自己是個十分清高或高潔的人,但龐元有關的事,實在令人排斥。尤其他用來大肆鋪張的金錢,還是靠魚肉百姓所得的。
我正要開口,將軍率先打住了我的話,道:“阿刃,勿勸。推脫不掉的……我亦……不願推脫。”
尚未消散的煙霧中,將軍的眉心輕輕蹙起,他眼中流轉著一絲難以形容的苦澀和掙扎。
將軍的嘴唇被他自己抿得泛白。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那個畫中的美人,還有將軍細心勾勒的“錦”字。不曉得這一次,能否從許文口中對此事略知一二。
將軍一貫潔身自好,不沾染官場惡習,能令他破例至此,定有緣由。
“屬下遵命。”我低低地應了一句,接著從帳篷裡退了出來,心中難免略有壓抑。
我回到自己的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