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撕破臉,弄的兩邊難堪。縱然知道諸葛亮的提議如今最好,他也不敢輕易答允。這不光是為他自己考慮,也是為他身邊這位年輕的軍師考慮:他才來荊州沒多久,根基不穩,年紀尚輕,得此職位本就遭人非議,若是再在替他謀劃的頭一件事上,受了景升公那裡的阻撓。那以後,諸葛孔明他想要施展身手都會束手束腳。
當然,若是劉備擺不平荊州,那諸葛亮自然也沒那麼多顧忌了:一個連荊州都搞不定的主公還值得他為之效忠出力嗎?
劉備在沉吟一會兒以後,很果斷的決定:無論如何,得促成這樁聯盟。對景升公,用逼迫也好,用勸慰也罷,總之不能讓他在這件事上攔了路。
諸葛亮看劉備好一會兒沒出聲,知道他是在斟酌輕重,思考對策。
所以諸葛亮很識時務,他在劉備回神之際轉身開口,跟劉備告辭離開:現在還不是時候。初來乍到,即便之前有他對主公曾說過先取荊州再下益州,三分天下的戰略構想。但就實際而言,這個構想實施還要一段漫長過程。他不能心急。
這麼想著,諸葛亮自然覺得自己身上擔子頗重,而且任重道遠。他步伐沉緩地走下臺階,走出大門,正想去看一遍襄陽民情時,自己身邊卻冷不丁冒出一個渾身灰撲撲打扮的陌生人來。
諸葛亮警惕地看著面前人:“你是何人?”
來人低下頭,彎著腰,姿勢謙恭卑微到了極點跟諸葛亮說:“孔明先生,我家大公子有請先生到家中一敘。”
諸葛亮眉頭一皺,並未言語:劉琦身為劉表長子,本該是最有可能繼承劉表位置的人。可惜他性格太和軟。加上老爹劉表本身又是個偏心眼兒的,疼幼子甚過長子良多。所以從他二弟劉琮懂事開始,底下人都就一直心思活泛:反正老爺子疼小的勝過疼大的,小的那個還有個當孃的在老爺子跟前吹枕頭風,大的那個可是正兒八經的爹爹不疼,後孃不愛。搞不好哪天老爺子就會腦筋一糊,廢長立幼了,他們這些手底下混日子的要不要提前準備呢?
有這想法的不止一個。當然頑固不化,固執認為長幼有序的也不止一個。兩邊角力之下,兩位公子幾乎是莫名其妙就被捲入一場以自己為賭注的奪嗣之爭。
劉琦比較厚道,開始時還是能避則避,好歹保持了份表面功夫。至後來雙方到風刀霜劍,兵不刃血程度,劉琦自然也忍無可忍,正面相迎。只是他手段和實力到底不如有個強勢外家支撐的胞弟,因此與爭嗣事上多處劣勢。
諸葛亮前因後果過濾一遍後,神思電轉地思考劉琦如今請他過府的目的。
拉攏他是斷然不會,劉琦幹不出公然挖劉備牆角的事。但是想繼續纏著他,讓他給出出主意倒是有可能的。這事不是第一次了,從劉表拒不見客後,劉琦的日子就越發難過,幾乎被他弟弟和後母逼到了孤立無援的地步。對諸葛亮這種軍師人物,劉琦幾乎是見一次,要詢問一次:敢問孔明先生如此境遇,琦當為之奈何?
可惜諸葛亮一向謹慎,對奪嗣之爭這種事從不參與。基本劉琦問幾次,他委婉地拒絕幾次。只是今天這情形略有不同:他還從沒見過劉琦能堵上門來請人的。
來人似乎也發現了諸葛亮的臉色不愉,頭低的更狠跟諸葛亮說:“孔明先生勿憂。大公子今日請先生過府,不過是想府中西臺樓竣工,前日又恰得了兩罈好酒。大公子覺得前些日子對您多有叨擾,深感歉意,所以特意差小的來邀您過府,登高飲酒。”
諸葛亮搖著頭無奈地輕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只是抬手示意來人領路:不管怎麼樣,劉琦都把姿勢放到這個份上了,他再怎麼端著也得給面子不是?就是不知道,劉琦預備怎麼接下這面子了?
到了劉琦府上時,倒真如下人所言,只是登高飲酒。劉琦府裡的西臺樓說是樓,其實更像是個高臺。檯面四牆端莊雅緻,一旁佇著雕工畫技精湛的木梯,巧妙的是木梯居然是能活動,可見匠人當時用心良苦。只是諸葛亮在樓前放眼一望,頓時領悟:這西臺樓恐怕是為討好劉表所建,所有裝飾都透著儒雅謙和,不流於痕跡又恰到好處。正好符合劉表“荊州八俊”的身份和一貫審美。只是這樓恐怕從建成,也未必得到過劉荊州青眼,反倒便宜了他這種不相干的人。
諸葛亮想來就心底發笑,他很納悶:到底都是親骨肉?劉表他怎麼就會如此差別對待呢?
只是他這想法閃現了沒多久就被帶上了西臺樓。樓上劉琦已經擺好了酒宴,笑眯眯地看著諸葛亮。諸葛亮看著劉琦表情,隱隱覺得今天自己恐怕再委婉的說辭也逃不過劉琦的窮追猛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