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有些不滿:一樣待遇就好了嘛,幹嘛非得多出一個鍋灶施肉粥呢?
蔡嫵捲起賬簿,帶著一絲苦笑地說:“七八年以後?七八年以後……可能就沒那麼多流民了。”
王氏和張氏愣了愣,然後對視一眼笑了。流民只是暫時,朝廷總得管的,用不了七八年,兩三年她們家就不用這番舉動了。
唯有蔡嫵,在說完這句話以後沉默地低下了頭:是啊,七八年後,沒那麼多了!他們中有人飢寒病喪,有人被迫充軍,有人戰亂而亡。白骨露於野,生民百無一,就是七八年後的寫照啊。
蔡嫵想,能幫一把是一把。施肉粥,別說七八年,哪怕她們家只能撐三年,一年,甚至只三個月,她也會這麼做。王氏,張氏她們不懂為何多此一舉照顧孩童,可是蔡嫵心裡透亮:孩子,也唯有孩子才是將來華夏的希望。
她見不得和蔡威一樣年齡的孩子一臉菜色,她心疼難受那些眼神怯弱聲如小貓一樣窩在自家孃親懷裡要吃的稚兒。所以她想,不管怎樣,能保一個算一個,我蔡嫵雖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菩薩,卻也絕對算不得為富不仁的惡棍。
當天傍晚的時候,蔡家施了第一次粥。前來捧場的流民並不太多,更多的是膽怯地望著粥棚或蔡家大門,可是看著熱氣騰騰地菜粥時又眼露渴望。單等著看第一個喝下去人的反應。
蔡嫵帶著杜若就站在不遠的蔡府門口,目光復雜地看著圍在外圍的一圈流民。
是,他們在害怕,在觀望,往日饑荒年景時也有富人家會施粥濟民,可是絕對不會是這個時候。這會兒春種已過,秋收不到,哪家大戶捨得把餘糧施給他們呢?他們在更多的寄希望於官府,寄希望於朝廷。可如今朝廷內部忙著爭權,外部忙著平叛,說得上話的是不顧百姓死活的,心念萬民的是被打壓排擠的,朝廷哪裡有功夫管他們呢?
蔡嫵看了一會兒發現人還是不多,不由皺皺眉頭。在和王氏商量此事時,蔡嫵說:一是撫流民,二是博名聲,還有一條她沒說,就是蔡家現在是潁陽施粥的第一家,只要她家敢開這個頭,有些重名聲有腦子家裡又頗為富裕的人家肯定會跟風而起,到時候她家也不用頂那麼大壓力了。
可是現在人群看的多,動的少,蔡嫵心裡犯火想衝眾人咆哮:“你們腦袋是秀逗的嗎?是餓得不夠狠還是想接著捱餓?粥都熬好了,怎麼不去領呢?我還能讓人下毒不成?”
“姑娘,他們怎麼都光看著,沒幾個人動呢?”杜若陪著蔡嫵看了一會兒終於迷惑不解地問出聲了。
蔡嫵杏眼一眯,口氣特衝的說:“國民劣根!想吃螃蟹又不敢做第一人!”說完甩手邁開步子,氣呼呼往粥棚衝。留下一頭霧水的杜若在思考她說的到底啥意思。
蔡嫵一路特沒好氣地扒拉開人群,到了自家粥棚前,負責施粥的李媽和範女見自家二姑娘來了,都放下手中傢什,來到蔡嫵跟前。李媽到底奶過蔡嫵,跟蔡嫵熟悉,就指指鍋灶裡沒下去多少的粥對蔡嫵直接開口說:“二姑娘,你看這……”
蔡嫵瞪了一眼鍋灶,心裡小火苗“蹭蹭”上漲:辦好事不被領情,這事想想就夠憋屈的。
她特大聲地衝李媽喊了一句:“李媽,給我打一碗。”
李媽愣了愣,範女傻乎乎地問了句:“姑娘,您不是剛用過飯嗎?”
蔡嫵回頭盯著範女,把人家看的後背一陣冷汗:二姑娘挺溫和一個人,發起火來還是挺可怕的。
李媽動作利落地盛好粥遞給蔡嫵,蔡嫵二話不說,當著滿目好奇的流民的面“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那動作,絕對豪氣干雲,斯文掃地。
蔡嫵灌完以後,“啪”的一聲把碗摔了,朗聲對看著自己的眾人說:“父老鄉親們,蔡嫵知道你們都是因各地黃巾亂起,被迫背井離鄉聚來潁陽。家裡田地無人理,妻兒老小伴飢餒。蔡嫵一介女流,做不得戰黃巾,平叛亂的事,只想著能讓諸位離家萬里時還能吃上口熱飯,能讓那些孺子幼兒還能清清脆脆活活潑潑地叫你們一聲‘阿公’‘孃親’。”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你們多半在想:這時節不對,世道也亂,沒幾家大戶肯出糧,蔡家別是誆咱們的吧?喝了她家粥,是不是以後把身契給她家?要為她家賣命呢?蔡嫵明言:那想法純屬胡扯。蔡家積德行善,不要你們一絲回報。”
“這處粥是普通菜粥,是給你們這些大人的,家裡若有沖齡稚子的,明天可讓孩子來蔡府門前領肉粥一碗。蔡嫵在此發誓:蔡家此舉絕無歹意,若有虛言,蔡嫵人如此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