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無知接了酒,這次卻沒喝,只是好笑的看她,片刻後自懷裡掏出了一物來,扔到蘇羨的面前:“你看它。”
“這是什麼?”蘇羨拿起那面鏡子,只覺得觸手極沉,那鏡子也不知是以什麼材料製成,面上若罩了一層朦朧的霜霧,一眼看去竟有些看不真切。
舒無知挑眉笑到:“玄陽鏡,也有人叫它前塵鏡。”
“是個寶物。”蘇羨肯定的道。
舒無知笑得咳了兩聲,“叫你看你就看,哪來這麼多話說,你這小丫頭年紀不大,思慮倒是不少。”
蘇羨怔了怔,這麼多年了,倒是頭一次有人用這種長輩的口吻與自己說話,一時之間將鏡子捧在手裡,竟有些許失神。也就著片刻的失神,露出了些與年紀相符的純然,讓舒無知看得更是有趣,聲音也柔和了不少:“你看。”
不過剎那之間蘇羨就整理好了心緒,她聽著舒無知的話,朝那鏡子看去。
一眼之下,仍是茫茫。
“什麼也沒有。”蘇羨如實道。
舒無知手輕輕覆在鏡面上,神色微肅,卻是低聲道:“前塵鏡看的是自己的前塵,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每個人總有忘不得的東西,最想看的,或是最不想看的。旁人若是看上去,恐怕這會兒都已經哭出來了,你心思太深,卻是在強迫自己不去看,是麼?”
蘇羨沒有回應,只低聲問:“這便是心道?”
“修心道,自然要鑄心。”舒無知又笑,這一次笑聲醇厚如同三月暖風,他將置於鏡面的手挪開,溫言道,“你看吧,別擔心,我守著你。”
這一次,鏡面上再不是如白雲層疊一般空芒。
蘇羨在鏡子裡面看到了一座山崖。
正是長夜,明月高懸,崖頂上站著兩個人。
高大的男子身形魁梧,裹在黑沉沉的長袍裡,身形幾乎都快要隱沒不見,只是他輪廓如刀,眼窩深陷,一雙金色的眼睛在夜裡尤為明亮。他低頭看著山崖下方,那山崖之下燃著熊熊烈火,隔得很快仍能夠聽得見火焰燒著林中枯樹劈啪作響,熾烈的炎流撲面而來,那男子卻是毫無知覺,只朝身旁的人道:“如何?”
他身旁所牽著的是個小女孩兒。不過五歲左右,玉人一般的模樣,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山崖下發生的一切,輕咬著下唇,眼底微微泛淚。
聽到那男子的問話,小姑娘微微一動,一把撲到了那人懷裡,她還太小,連那人的腰也夠不到,只拽著他的長袍下襬,將臉埋進他一身黑袍裡面。
男子忍不住笑了一聲,輕輕撫了小姑娘的頭,俯身將人從身上拉了起來。
小姑娘臉上猶帶淚痕,疑惑的看他。
男子湊到小姑娘的耳邊,聲音低沉喑啞,好似冬夜裡刮過雪地的寒風,他道:“你記住,他們是因你而死,因你而生。”
“你就是他們的一切。”
。
蘇羨倏地抬起頭來。
舒無知正在與小楚對坐著,唇角含著笑意,卻不見開口,這會兒見了蘇羨的動靜,他讚許般笑了笑道:“不錯,竟然能夠分得清真實和幻境,進了回憶裡還能夠讓自己走出來,你給人的驚喜還真不少。”
“不喜歡的事情,就寧願是幻境。”蘇羨笑了起來,只是面色仍有些發白,“這夢我做了千百次,自然知道要如何醒過來。”
“看起來是噩夢。”舒無知點了點頭,指著鏡子道,“你再看呢。”
蘇羨皺了皺眉,實在有些不想看這玩意兒,不過她素來也不怕什麼東西,要說怕的,最多就是麻煩而已。
她再度看了過去,這一次鏡中很快便出現了景緻。
有了上一次看鏡子的經驗,蘇羨這回看過去,便沒有再將自己置身其中,而是像個局外人一般看著。
那鏡中出現的是一座小樓,樓前桃花亭亭,暖風燻人,春意正濃。
那樓蘇羨認得,她在那裡住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的人生就只存在於那座小樓當中,不似囚禁,卻比之囚禁還要無可奈何。
閣樓的窗臺邊坐著個人,託著腮,在暖陽裡閒看花開。
蘇羨看出了那人就是她自己,十三歲的蘇羨看來比如今還要少年老成,總是蹙著眉,似是看個花都能看出愁來。終日住在高閣之中,她的日子裡的確也沒有些什麼快樂可言。
不過鏡中回憶看到此處,蘇羨也大約猜到了什麼。
這是她與楚輕酒初遇的場景,要不了多久,十三歲的蘇羨就會看到楚輕酒一襲白衣從天而降,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