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翼最南端,素有“巨神鋤園”之稱的極地山脈。
很明顯,這兒不久前遭到過海嘯的洗禮,種種跡象表明,海嘯鯨吞內陸二十幾裡,直至極地山麓,才平息了暴怒,轉而退潮。
看來這場浩劫我難脫干係,可我能做的卻少的可憐。
截木建屋,蓬草蓋頂,我和小沙、黑巫忙乎了三天,才滿身泥巴的從新居爬了出來,它們兩個去戲水了,而我有些感慨的注視著木屋。
背山面海,朝迎晨曦,暮送夕陽,沒有紛爭,沒有喧囂,一片悠遊的淨粹,這才是我想要的,想過的生活。
木屋內,水柔的冰魄玄棺憑空而現,她躺在那裡,是如此的安詳,如此的平靜,無情的歲月也許在她的臉上鐫刻了痕跡,可那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她永遠是我心中最初的存在,最靚麗的記憶……。
“老大,這…這就開始了?”
小沙知道我心有牽掛,它早早的回來,並守在門外護法。
“柔兒,快二十年了,你一旦睜開眼睛,可否還認識曾經的故人,可否還認識我北星啊?”
一股濃情破體而出,鼓盪在天地之間。
它感染了海浪,令其翻湧不息;它渲染了遠山,令其轟然鳴響;它遮蔽了驕陽,令其黯然神傷……。
如果說這天地是冷酷無情的,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恆在,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不滅,那無疑是一種悲哀。
人,如恆河之沙,彈指即灰飛煙滅,人生不過一場旅程,最終難逃歸塵歸土,可其中最彌足珍貴的當屬真摯的情感,它不恆在,卻能昭示一種意義,一種高貴,一種純潔,一種連蒼天都無法左右的執著和篤定……。
人可以死,但此情無悔,此心無悔。
……
以身之三火點燃柔兒的生機,徐徐注入陽氣,溫養她的元神,以強大的神識啟用她的主魂。
我小心翼翼的從玉水淨瓶中取出“海心生魂果”,我再次感嘆大自然的玄奇,一枚小小的白果,晶瑩剔透,內裡兩條黑線如煙似霧,神秘無比。
這個東西絕對的天地神物,它蘊藏的能量沛然浩蕩,拋開生魂的效用不說,單是它本身的價值就足以令人瘋狂。
回想起那日“相柳”極不情願的送我一枚“生魂果”的表情我就想笑,如果不是先前我饋贈給它植靈證道的記憶,它不會乖乖就範,我就是殺了它也可能一無所獲。
這個“九頭龍獸”相柳,跟小沙一樣,標準的守財奴,捨命不捨財的主兒。
水柔服下“生魂果”,我知道她的身體現在極度虛弱,根本承受不住魂果沛然的靈氣滋補,我只能以自身的靈力護住她的奇經八脈,暫時禁錮魂果的能量,一點一點的釋放。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沒有出木門半步,衣不解帶的看護著水柔,等待著奇蹟的發生。
都說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個棲霞滿天的黃昏,水柔睜開雙眼,十幾二十年了,我們再次眸神相逢,瞳彩相接。
然而結果是超乎想象的,她驚懼非常,我慌里慌張,根本談不上半點的熟悉和默契。
她像一個孩子,新奇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她忘了自己是誰,忘了曾經的記憶。
我勘察過,她新生的兩個副魂十分脆弱,但在不斷的成長之中,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記起我,她會找回自己。
半年的時間,我、水柔、小沙、黑巫,我們在一起度過了我人生最平靜,最溫馨,最悠閒的一段歲月。
沙灘拾貝,海上嬉戲,逐鳥而飛,逐魚而潛,水柔快樂的像一個天使,跟小沙、黑巫打成了一片,反倒是我有點多餘,人家常常不帶我玩兒啊
日子如果就這樣天荒地老,是我最願意看到的結果,可蒼天豈能處處遂人意,最近柔兒經常一個人坐在海邊沉思,我想她應該是記起了什麼。
一塊礁岩上,我緩步走到了水柔的身後。
“柔兒,這裡風大,咱們回吧”
“哥,我…我有家,我有丈夫,我有孩子,是嗎?”
身軀一陣聳動,我的心黯然神傷,我閉上了雙眼。
該來的還是來了,家、丈夫、孩子,這才是她最刻骨的記憶啊
遺忘是一種痛苦,可記起會令痛苦更加的沉重,我非常清楚,從這一刻起,水柔離我漸行漸遠,除非我抹去她的記憶……。
望著水柔飛揚的鬢髮,我突然沒來由的一陣心怯,我不能欺騙她,這個世間我可以負天下人,但絕不負她。
“是的,柔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