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麼與你說的,細細稟來。”
“天黑之時,流觴身著斗篷,悄悄找到臣,對臣說,月圓之夜,溫玉殿下與北辰君會拿著涼玉殿下的一魂一魄……招魂。”
“荒唐!”季北辰聽到“招魂”二字,猶如被針扎到,頭皮直髮麻,“招魂乃禁法,天宮誰人不知,謊言如此拙劣,難以服眾。”
“就因如此,臣想,流觴只是一屆小小花仙,可能因知道內情過於恐懼,故而來找臣,或有盼臣阻止之意,才會信了她的話。”
司墨眉頭緊皺:“可是……涼玉身殞已二百年,招魂的動機又是什麼呢?”
司矩眼簾低垂,仍然話語平穩:“都雲溫玉殿下和北辰君與涼玉相熟數百年,情誼深厚,也許一時心軟,想要為故人招魂也說不定……”
“胡說!陛下,臣與溫玉殿下絕無此舉,望陛下明鑑。”季北辰背後冷汗涔涔而下——沒想到這司矩如此難纏,非但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反倒將水潑在了他和溫玉身上,一時間進退維谷。
“陛下,北辰君說得是。”司矩懇切抬眼,“現在看來,兩位神君多半沒有行此事,臣有罪,誤信他人謠言,一時衝動,險些鑄成大錯。”
“嗯。”天帝應了一聲,“季卿,司矩此言十分誠懇,既然事有誤會,還望你多多理解。”他默了片刻,接道,“這個流觴為何要傳你假訊息?”
“回陛下,兩百年前,流觴曾因瑣事得罪涼玉殿下,被罰做三百年粗使奴婢,此事由臣一手查辦,她懷恨在心,想要藉機報復也未可知。”司矩頓了頓,補道,“罰她的文書還在臣那裡,一查便知。”
季北辰冷冷道:“倘若她想報復你,何必隔了二百年才動手?”
司矩平靜答道:“聽聞流觴用二百年時間,才成為溫玉殿下的貼身奴婢,才有足夠的把握讓臣上鉤。”她懇切道,“司矩若真的想要謀害溫玉殿下,又為何要隔二百年,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殿下大權在握時才動手呢?”
應龍捻鬚,默然點頭。
天帝緩緩道:“司矩,你此番說法,可有證據?”
司矩道:“流觴便是證人,臣懇請陛下請她來與臣對質。刺殺神君這罪名臣當不起,但求她還臣一個清白!”
“季卿,不如你前往花界,將流觴帶來?”
季北辰心中一沉,流觴早已在第三次招魂之後便不知所蹤,十有八九是被……是被涼玉帶走,他哪裡帶得來人?
就算將她找來,她已與他們撕破臉,嘴裡吐出什麼,誰能料到?
逼到這一步,除卻壯士斷腕,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拱手,語氣緩和了些:“回陛下,流觴此人的確心思歹毒,先已被殿下懲罰閉門思過。臣聽司矩所言有理有據,相信她所說的是實情。”
“司矩,既然溫玉與北辰君已經相信你了,鑑於你一貫遵守法紀,寡人相信你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刺殺神君。擔了這麼大的罪過,當時何不早說?”天帝發出清朗的笑聲:“罷了,司矩,既然回來了,你自己說,如何處罰?”
司矩一叩:“臣有愧於兄父教導,聽信讒言,行不法事,險些鑄成大錯。請卸去戒律職務,修攥禮法聖書,在崑崙洞閉門思過……另領三道雷刑。”
“司矩……”司墨眼裡閃過一絲心疼。
“再過一百年,你父親玉郎便要出關,寡人看在他的面上,雷刑便免了。”天帝頓了頓,“季卿可有異議?”
季北辰看著司矩伏下的背影——難道她真的想明白,決心退居自保了?
不論如何,雖然回來了個司矩,不過已自領處罰遠遠避開,看來不想多事,此番也算險中求勝。
“臣沒有異議。”
“好,那便這樣。來人,給她開啟枷鎖。”
司墨扶著妹妹的手臂,站在雲頭上往極寒的崑崙洞去。
下界的風景在雲霧中若隱若現,走馬觀花一般掠過。沉默半晌,司墨輕輕問道:“小妹,你今日朝堂所言,是真話嗎?”
她疲倦地閉住眼睛,“還不到說真話的時候。”
她腦中走馬觀花似的閃過在人間痛苦不堪的幾世,那些鞭痕,毒打,咒罵和凡人扭曲的臉,一切痛楚和鮮血都深深刻在她心裡,引得一陣細微的戰慄。
最後,定格在床前那滿頭白髮的老嫗的溫聲撫慰上:“相信本殿。我會讓你早日迴歸天界,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她嘴角輕輕彎起,但又浮起些微欣慰,如今那小殿下,非但活著,還可運籌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