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就是少年啊,舉手投足充滿幼稚的爽朗。
再多的傷感在他面前都不合時宜,她站起來,順手拉了他一把,“那就借你吉言吧!今日出來遊玩,不說掃興的話了,畢竟只要還在喘氣,日子就得繼續過嘛。你別想你的凌波仙,我也不想我的龍首原了,咱們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趁著我還活著,好好享受一把,誰知道什麼時候就上斬仙台了。”
她倒是說到就能做到,扔下包袱大步向前了。他看著她的背影,輕輕仰起了唇,反正在他這裡,一切的難題都不是問題,他最忌憚的只是怕她知道內情,心思有波動罷了。如果她能永遠保持這樣的心態,他就能放心大膽同她在這澤國安身立命。等到四海平定時,再帶她迴天界也沒什麼不可以。
她腳程很快,三兩步就走出去很遠,回頭看他,浩淼波光下人也杳杳。她向他揮手,“雲月,快來!”
他快步趕上去,在內河與娑婆海的交界處,登上了尺來寬的葦葉舟。葦葉舟是兩地之間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一個世界通往另一個世界必要的過渡,據說只有人心恆定者,才能平穩站立,不至跌下無底歸墟。
小舟行來飛快,途中偶有風浪,前面的上神好像有點繃不住了,“這船怎麼這麼窄?我要掉下去了……”
長著獨眼的船伕調轉過視線來,夜色之下目光如炬,“小心啦,掉下去了一輩子上不來,可再也見不著你的小情郎了。”
大概覺得自己很幽默,獨眼怪放聲大笑起來,笑聲隆隆像打雷,整條船都跟著不住晃盪。
長情的平衡能力欠佳,腳下都快抽筋了,好在一雙臂膀適時探過來,穩穩將她扶住了。她回頭望了眼,雲月神色如常,笑吟吟道:“我在你身後,別怕。”
“別怕”是他常對她說的話,其實長情並不像他認為的那麼脆弱,可聽到他這樣寬解,心理還是有些感動的。小小的淫魚,倒挺有男子漢風範,才五百歲罷了,大包大攬像活了五千歲似的。
她忽然說:“雲月,你可曾探究過自己的身世?為什麼會闖進雷澤,落入這紅塵深處?也許你有很厲害的出身,你爹是天帝也說不定。”
雲月大為吃驚,噎了半天才道:“為何這樣說?”
長情不愧是修道的,說得有理有據,“以我千年的眼光看來,你並非池中物。魚躍龍門則化龍,你只是暫時沒有衝破真身的束縛,等時機一到,你也許就能認祖歸宗了。”
身後的人不說話了,長情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窺破了天機,正替他高興時,聽見他嘀咕:“天帝還未婚配,哪裡來的兒子。”
她卻覺得不一定,一個老到忘了年紀的人,又是眾神之主,論年紀和地位,沒有幾段風流史,根本說不過去。
“沒成過親不代表沒有兒子,世上有種兒子,叫私生子。”
若非這是自己選的女人,雲月可能會忍不住狠狠懲治她。說他是私生子,還是天帝的私生子,自己成了自己的兒子,這種感覺真是奇妙得很。
獨眼怪笑作一團,“這上神別不是個怪胎吧,我們船隊還有一個空缺,你要不要來撐船?包吃包住……”話還沒說完,忽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來了。幹他們這行的,專渡三界生靈,妖也好,神也好,見得多了,一眼就能分辨。眼前這少年圓融溫潤,既無妖的奸邪,也無神的光輝,分明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誰知只是微微側了一下頭,便有一顧強大的靈力向他襲來,這三界中竟有人能將自己掩藏得如此滴水不漏,可見這回是遇見狠角色了。
這狠角色對待女人的脾氣倒出奇地好,他的語氣裡甚至沒有一絲氣惱的情緒,平靜地解釋:“我只是一條普通的魚,不會躍龍門,也化不成龍。天帝自有他的機緣,將來也會有他自己的兒子,我一界小小精魅,不敢胡亂認親。”說完可能怕她下不來臺,復又給她遞臺階,“我知道長情是在誇我,覺得我人品尚可,希望我有個好出身,將來也好憑此少走彎路,早日得成正果。”
長情直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性情高潔,一看出身就不平庸。”
雲月卻搖頭,“高潔與否在個人,不在出身。”不想再和她討論私生子的事了,向遠處指了指,“娑婆海快到了,那彎深碧就是拈花灣,轉過那裡便可看見海市。”
長情順著他的指引張望,水色與夜色一般濃稠。輕舟過境,一去千萬裡,僅是須臾的工夫,葦葉舟從水底一躍到了水面上。娑婆海市已經熱鬧辦起來,接天的燈火在海上鋪陳。那海水如鏡面,裙裾往來間,兢兢業業倒映著每一個身影。
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