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很難由量變跳躍到質變——人工智慧模擬的,是已經進化了5。6億年的人類。
後來,被不斷除錯各種引數的他,像個精緻美麗的洋娃娃,每天坐在實驗室裡,穿著白色的研究服,和斯明基說話。
研究人員希望以這種方式,培養他懵懂的意識,與“天賜”進行對比實驗。
斯年完全是用了斯凱嵐的聲音,這驕傲磁性又溫柔動聽的嗓音,讓斯明基覺得很欣慰。他喜歡聽斯年說話,每天都來探望。
而研究院輸入給斯年的任務,是陪斯明基聊天。
起初,他的反應都是基於演算法,很少有自己的意識行為,顯得很機械——雖然已經比其它人工智慧強多了——但還是讓斯明基很失望。
斯明基的秘書帶來一沓厚厚的相簿,等關上會客室的門,中年人的聲音在空蕩的室內迴響。
他指著照片上一個美貌的婦人,手裡牽著一個漂亮的男孩。他問斯年:還記得你的母親嗎?小時候她總帶你去音樂會,她臨死前最掛念的都是你,為這我還難過了很久呢!
斯年平淡而漠然,看著照片上一家人合影的笑容。斯凱嵐的記憶被移植在他的智腦裡,但對他而言,就只是一段影像而已。
他雖然和斯明基說話,但沒有什麼情緒參與,智腦中還有上帝視角在冰冷俯瞰。
斯明基翻著相簿,一張張照片給他講述,語調殷切又絮絮不絕。
他和妻子在大學時代的甜蜜相戀,結婚後初為人父的喜悅,妻子因病去世的悲傷,兒子牙牙學語的快樂……可他在斯年眼裡,像個系統不穩定的人,一會兒落淚,一會兒笑出聲,一會兒又走神。
對此斯年反應空白,像隔了四十六億年那麼遙遠。
後來斯明基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點起一支菸,眉間的紋路深重,枯啞的聲音從煙霧後艱澀擠出:
“你是誰?你是什麼?”
斯年依照語言程式演算法回答:“我是斯年,是亞太研究院開發的模擬人類思維意識的人工智慧……”
忽然。
“嘩啦”碎響,茶几側翻在地。
斯明基掀了桌子,打斷了他的回答。
透明菸灰缸和白瓷花瓶重重摔落,菸灰灑了一地,被濺滿了地板的茶水淹沒。花瓣也莠在了水中。
斯年坐在沙發上,平靜地看著這一切,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一個男人做了一個動作,動作是掀了桌子。在他眼裡僅此而已。
對面的中年男人緩緩抬起頭,眼睛紅成一片,有水光凝結。他哽著又問:“你是誰?你是什麼?”
斯年的任務是與他對話,於是依照語言演算法重複:“我是斯年,是亞太研究院開發的模擬人類思維意識的人工智慧……”
然後,他看到有幾顆水滴落下來,融入地板上的茶水漬中不見了。
男人的聲音聽得見顫抖,像在海浪上飄搖的殘舟。
“你是誰?你是什麼?”
“我是斯年,是亞太研究院開發的模擬人類思維意識的人工智慧……”
那樣的對話在那個下午不斷重複著。
直到某一刻,斯年“意識”到這個場面是重複並膠著的。當他判斷這個局面應當改變,他的神經網路便開始在語言演算法上遞迴進化了。
他沒有再重複回答斯明基,而是反問:“那麼,你是誰?你是什麼?”
斯明基被這反問怔了怔。
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被切割得齊整,落在他憔悴的臉,和兩鬢白了一半的頭髮上。
他眼睛睜大,瞳孔收縮,彷彿看到了神蹟。
良久,他眉梢低下來,眼角漫起細紋,鼻翼一動一動的,嘴角往上牽起,擠出深深的法令紋路。
“我是誰?”他頹坐在沙發裡,垂著頭彷彿自語。
又似乎過了很久。他往後靠在沙發背上,閉著眼睛,揉捏眉心。
“華人首富……與你交談的人?……還是斯明基這三個字?”他眉心被揉得發紅,靜默了許久。
再開口時,每個字句都像是用了力氣擲出來,沉得足以擔負他生命的重量:
“我想告訴你,我……不,每個人,都走過獨一無二的道路,擁有隻屬於自己的回憶,所以我才是我。我生命的意義就是如此。如果以後哪天……我不在了,沒有人再耐心解答你的問題……你就記住我說的話吧。我總是希望為你好的。”
相簿從他腿上滑落,三人全家合影飄落到沙發腳下。斯明基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