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中路,西院東次間。
滿室寂靜,唐氏坐在臨窗的炕上,看著炕桌上的那一盞油燈,唇抿得緊緊的,看得出來她心情很不好。
江嬤嬤親自從金琥託著的茶盤上端了那盅茶,走到唐氏身邊,將那盅茶放到炕桌上,接著請唐氏喝茶。
唐氏看了江嬤嬤一眼,這才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不過那一口她還沒吞下去,就將茶盅往炕桌上一頓,大聲斥罵道:“這麼燙,是想燙死我麼?”
江嬤嬤被唐氏罵得一抖,轉臉就看向金琥。
金琥見狀趕忙跪下說:“這茶是依照太太素日喝的那樣泡的,應該不會燙吧?”
江嬤嬤直接走過去,罵了聲混賬,教訓金琥說:“太太說燙就是燙,還不趕緊滾下去再泡不燙的來!”
金琥不敢吭聲,連忙爬起來,拿著茶盤惶恐地退了出去。
出去後她摸了摸被江嬤嬤打得發燙的臉,心中暗罵那個江婆子欺負人,好歹她也也是太太跟前的大丫鬟,竟被她打了耳光,她算什麼東西,不過跟自己一樣也是奴婢罷了……
心中暗恨江嬤嬤。
金琥覺得自己太委屈,太太心情不好,就拿自己做筏子出氣,誰不曉得她是見了章姨娘生了個哥兒才這般胡亂發氣,明明剛才給她送去的茶就是她素日喝的溫度,怎麼會燙呢?
屋子裡,江嬤嬤打了金琥一耳光,並讓她去重新泡茶來後,這才又重新走到唐氏身邊,輕言細語勸她別生氣,生氣傷身,可對女人不好。
唐氏長嘆口氣,對江嬤嬤道:“老爺一回來聽說章姨娘生了個哥兒,衣裳都沒換就去了章姨娘那裡,這個時候都沒回來,想必晚飯也是在那邊吃了吧。我就想不通了,他都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這權哥兒又不是嫡出,又不是他的頭生子,他就這麼喜歡……”
話語裡滿滿的酸味兒。
一聞到這酸味兒,江嬤嬤心裡又有餿主意了。
她覷了覷唐氏,慢吞吞道:“太太,既然老爺喜歡權哥兒,您何不將權哥兒抱到您這邊來和安哥兒一起養。那樣一來,老爺想看安哥兒也好,還是權哥兒也好,就不用去東小院那邊了,在這邊就可以看。”
唐氏眼睛一亮,隨後又一黯,說:“我也不是沒想過,章姨娘生了哥兒,就把哥兒抱過來養,可又怕這麼做,有人會說閒話,說我容不得人,一個姨娘的哥兒要抱來,再來一個還要抱過來養。之前,我要抱安哥兒過來,也是因為任姨娘太囂張跋扈,才決心將安哥兒抱過來,拿捏住任姨娘的。後面,我把安哥兒抱過來之後,任姨娘果然老實多了。可這個章姨娘人老實,在我跟前一點兒不敢託大,我又何必把權哥兒也抱來。”
“太太,您這心也是忒好了,就想到章姨娘老實,所以不抱權哥兒過來。可老奴卻想,章姨娘現如今老實,等到有了哥兒傍身之時,未必就會再那麼老實了。再說了,府裡的姨娘,就只有這個任姨娘和章姨娘不是您手底下的丫鬟抬的,她們可是外人。為何太太不乾脆將她們兩個生的哥兒都抱過來養,以絕後患。她們兩個都有哥兒在太太手上,就一輩子打不了翻天印,還不是見了您得做小伏低。老奴勸太太不要一時心軟,將來留下後患。”
還別說,江嬤嬤的這番話還真說到了唐氏心裡。
唐氏這個人是個控制慾很強的人,不但想控制丈夫,還有兒女,當然作為丈夫的小妾她更是想要將她們踩在腳底了。她總覺得那些女人搶了她的男人,她們是她天然的對手,她不能容忍她們在她面前哪怕翹一下尾巴。內宅是女人的戰場,她在這個戰場之中永遠想要做女王。
仔細斟酌了一番,她說:“那我試一試。只是我該用什麼理由呢?”
江嬤嬤馬上接話:“太太想要抱庶子過來養還需要什麼理由嗎?老奴從來沒聽說過那一家的太太抱養庶子過來養還要跟小妾說什麼理由。”
言下之意,這是太太的權利,根本用不著跟那些姨娘們解釋,想抱就抱。
末了,還補充了一句:“安哥兒能抱,權哥兒自然也能抱,而且老奴還勸太太等權哥兒滿了月,立時就去抱過來,長大了才跟太太親……”
“嗯。”唐氏點點頭,“你說得很對,就依你的話,我等到權哥兒滿了月,你就給我帶人去把權哥兒抱過來。”
“是,太太。”江嬤嬤垂頭答應,唇邊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就想看到那個庶出的三姑娘的娘失去兒子悲傷流淚的樣子,還有見到嘉宜憤懣而無奈的臉。
讓太太抱走了權哥兒,那個小賤人還有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