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下人們的緊張程度不比錢珞瑾差,大丫鬟寶平一遍又一遍地檢視給姑奶奶準備的院子還有沒有紕漏,這間院子是錢夫人出嫁以前住的,錢夫人出嫁後,也沒再給別人住。錢夫人出嫁的時候,寶平還小,可也記得謝老太君多疼這唯一的女兒。錢夫人遠嫁衛陵,數年來初次回門,謝夫人身為嫂子自然不能怠慢,差了最得力的丫鬟寶平一日三次地檢視,生怕有什麼疏忽惹老太君不悅。
“來了來了!姑奶奶的馬車進了都中城裡了!”大早晨就在城門口守著的小廝急三火四地跑回來報信。
謝老太君口裡念著“我的兒我的兒”就要親自去門口接,謝大爺和謝夫人急忙攔著老太君,謝夫人忙說:“母親,千萬使不得,淑敏見了也會不安,媳婦兒和夫君去門口等著便是。”說罷看看正襟危坐的謝老太爺,見老太爺點了頭,便和謝大爺一起退了出去。
入秋的早晨,北風颳得急,有些許涼,謝夫人和謝大爺身上披著斗篷,臉卻都被風颳得紅撲撲的,有路過的人好事兒地偷問謝府僕役:“哪裡來的貴客,要你家老爺夫人都在風裡等?”
那僕人也凍得直搓手:“我們家姑奶奶,前些年嫁到衛陵,今兒回來看我們太爺太夫人,你可繞著點走,別擋了我們姑奶奶的車。”
噠噠噠噠,馬蹄聲不斷,十來輛馬車陸陸續續停在鎮國公府的大門口,錢夫人嫁的好歹是衛陵首富,回門禮自然不能少。
馬車剛停下,就有下人搬了腳凳過來,錢夫人在馮媽媽的攙扶下緩緩邁步而下,棗紅色的衣服更襯得她明豔動人,一點看不出她已是一個五歲孩子的孃親。錢珞瑾個子還小,小短腿夠不到腳凳,乳母胡媽媽直接將她抱了下來。
“淑敏,淑敏啊,你可回來了。”謝夫人拉住錢夫人的手,兩眼一擠就流出幾滴眼淚,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謝夫人進門不到一年謝淑敏就嫁去了衛陵,哪有多少感情可言。
錢夫人也紅了眼睛,倒不是因為謝夫人,是為鎮國公府熟悉的紅漆高門,是為兄長欲語還休的哽咽。
謝夫人身邊的丫鬟巧平適時插嘴:“老爺,夫人,姑奶奶,先進去吧,老夫人該等急了。”
謝老太君在屋裡等著早就坐立難安,只看多年不見的女兒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進了屋,此時再顧不得什麼祖母威嚴,快走幾步,和錢夫人相擁而泣。
謝老太爺倒是還坐得安穩,心裡卻也舒了一口氣,因為謝淑敏的婚事,謝老太君沒少埋怨他,今年的初二,謝淑敏又沒回來歸寧,謝老太君又絮絮叨叨唸叨好幾天,可巧,謝淑敏要帶著外孫女回來的信到了,謝老太爺的耳朵這才免於苦難。
謝老太君和錢夫人兩人哭得傷心,一屋子人都跟著哭哭啼啼,好一會兒,謝夫人才勸著謝老太君回主位上坐著。錢夫人使了個眼色,胡媽媽牽著錢珞瑾的手走上前,錢珞瑾按著事先教好的那樣跪在地上:“珞瑾給外祖父外祖母請安。”說罷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
“好孩子,快來讓外祖母看看。”
謝老太君身邊的魯媽媽上前扶起錢珞瑾,領著她到謝老太君身邊,謝老太君婆娑著錢珞瑾肉嘟嘟的小臉,捨不得撒手。謝老太爺也想看看自己外孫女,可憐丫鬟都是謝老太君管的,沒人幫他往身邊領,給謝老太君使了好幾個眼色,謝老太君正摸錢珞瑾臉蛋摸得起勁,愣是沒理他。
謝老太君體態較胖,頭上戴著抹額很像彌勒佛,看起來不太聰明,很像那種會被免費按摩拉進去結果買了一萬塊保健品的老太太,謝老太君到底好不好騙,還是謝夫人這個兒媳婦知道的清楚。謝老太爺一輩子都在打仗,曬得黢黑黢黑跟非洲雞似的,優點是身材好,一把年紀了背還能挺得溜直。
眼看著謝老太君都快把錢珞瑾臉皮搓掉了,魯媽媽善意地提醒:“老夫人,該給咱家表小姐認識下家裡人。”
“對,我是老糊塗了,”謝老太君親自扯著錢珞瑾,將屋裡人一一指給她看:“這是你大舅和大舅母。”
錢珞瑾的大舅和大舅母便是謝大爺夫妻倆,謝大爺長得很像謝老太爺,算不上醜也絕不能說帥,雖說娶妻娶賢,但以謝大爺的長相為了基因改良應該把相貌納入娶妻準則,所以謝夫人長得還不錯,說不上是大美人,至少長得端莊秀麗,要不是她身邊站著顏值太高的錢夫人,謝夫人五官的評分在錢珞瑾心裡還會更高些。
“我老了,家裡的事兒都交給你舅母管著,你想吃什麼想玩什麼儘管找你舅母要去。”
謝夫人面上含笑地恭敬應聲:“母親放心,媳婦兒都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