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舔了舔唇:“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老的。”
季夏晟把煙掐了:“上車,我送你回去。”
綠茶坐了進去,抱著抱枕:“叔叔。”
季夏晟發動車子:“嗯?”
綠茶打了個哈欠:“提前跟你說晚安。”
季夏晟從後視鏡能看見她的一點衣角,女孩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些許睏倦,軟軟的鼻音,乖巧到惹人憐愛,他唇邊多了絲笑意:“晚安。”
季夏晟把她送出去的時候,福利院的燈都已經熄了,門口守著一個坡腳的女人,她拿著扇子,搖搖晃晃,見車子過來了,走了上來,神色帶著對上層人的恭謹:“謝謝先生您了。”
季夏晟開啟車門,溫聲道:“不用客氣。”
綠茶下車,懷裡還抱著抱枕:“叔叔再見。”
季夏晟目光略過,也沒多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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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後,到床上去睡個午覺吧。”院長頭上帶著汗,背後溼了一片,慈眉善目,“要聽話。”
院子裡沒人應,他也並不在意,只是看著他們把碗裡煮好的綠豆湯,唇邊泛起了一絲隱秘的笑意,陰沉到可怖,他的視線在綠茶身上停留了兩秒,隨及移開。
不管她什麼來歷,反正……送走了都一樣。
陽光福利院有個後門,隱藏在茂密青翠的爬山虎下。
光明照不到的地方,就是黑暗,它發酵成罪惡骯髒成為惡的發源地。
一輛明藍色的大巴,上面印著‘宏遠長途’的字樣,上面有著許多漂亮的少年少女,他們蒼白,面板細膩,拍著手,唱著歌,黑色的眼睛像蘊含著期待……恐懼,以及,對未來的憧憬。
………………
新聞報道,利落的女主持人,聲音帶著些許沉痛和哀悼。
季夏晟在看電視,菸蒂燙傷了手指,他才慢慢放下。
“客運……西山……墜毀……屍骨無存……陽光福利院……”
季夏晟剛開完會兒,頭髮上打著打蠟全部梳到腦後,露出了深邃俊美的五官,男人一身得體的西裝,長腿伸到茶几底下,他表情幽深,然而腦中一片空白。
他閉了閉眼。
梧桐樹下,少女一身輕盈藍,她笑眯眯的,“叔叔,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地方了。”
季夏晟剛抽完煙,他嗓子有點啞:“你要去哪?”
他一直沒查到她的來歷,真的像是從天而降一樣。
他靠在沙發上,狹長的眼睛微眯,唇邊忽然揚起一抹笑,聲音仿若嘆息。
“別忘記回來。”
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甚至可以說是很短,不到一個月。
對她的態度卻很怪異,怪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鬆了鬆領帶,衣衫凌亂,少有頹廢的,躺到沙發上一動不動。
安安叫了一聲,跳到他身邊,乖巧的蹲下,似乎在安慰他。
說來也巧,這隻布偶貓也是在雨天遇見的,寵物店的店員,拿著貓糧,一聲一聲的叫著:“長安,長安,過來吃飯了。”
他腦子裡一直有個模糊的聲音,是男子的嘆息,念著模糊的兩個字,他一直聽不清,內心卻無比渴望著這兩個字,就在這一刻,他確定了。
夢魘中,站在大殿裡身著黑色龍蒼白俊美的男子,喚的是長安。
他買下了這隻布偶貓,取名叫安安,養在了身邊。
他睜開了眼,順了順貓毛:“安安。”
安安搖了搖尾巴:“喵喵~”
季夏晟勾唇,誇讚道:“真乖。”
安安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尾巴還一直搖著,瞳孔剔透如流水:“喵。”
………………
藍海,孤島。
白色的實驗室,光滑的實驗臺折射的陰冷的光,冰冷的銀白鐵刃井然有序的擺在實驗臺旁邊。
一旁豎著的巨大玻璃缸內,裡面充滿著瑩綠色的液體,裡面浸泡著人體的各種器官。
實驗臺上坐著幾個漂亮的少年少女,他們身著白色的病號服,柔順的黑髮貼到額前,他們眼神明亮,拍著手,唱著歌:“我聽見回聲,來自山谷和心間,以寂寞的鐮刀收割空曠的靈魂,不斷地重複決絕,又重複幸福,終有綠洲搖曳在沙漠。我相信自己,生來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敗,妖冶如火,承受心跳的負荷和呼吸的累贅,樂此不疲……”
實驗室乾淨而明亮,纖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