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 如果奶奶沒有出面; 大房的小呂氏怎麼會願意到醫館裡去守著她照顧她。
想清楚了; 於氏還是不敢去正屋; 依舊邁不動步子。這回的不敢,不是害怕不是畏懼; 是真的不敢,不知要怎麼面對奶奶,厚臉皮如她,也深覺愧疚,她竟然對著奶奶說了那麼多大逆不道的話,有何顏面面對奶奶。
她記得,她醒來時; 丈夫說的話。滿臉的嫌棄; 帶著厭惡的口吻; 他說; 你總算醒了,奶奶都被你氣得突然昏厥!
她把奶奶都氣得昏厥了; 可奶奶醒來後; 頭句話就是問她; 如果沒有奶奶; 只怕她就凍死在院子裡了。
小呂氏扶著於氏; 發現她整個人都倚在自己身上; 真是一點力都不使; 心裡頭就不樂意了。“安平媳婦,小揚大夫說,只要你能醒來,就沒什麼事,你這裝什麼呢?是想兩個人摔成團?”
左右這裡就她們妯娌倆,她說話就沒怎麼顧及,直話直說了,本來,她就看不上於氏,上跳下竄的攪屎棍,要不是礙著婆婆,礙著奶奶,才不耐煩應付她呢。
“我不想去正屋裡,我不舒服。”於氏怯生生地說了句,趁著小呂氏沒留神,掙脫了她的手,匆匆的往西廂去。
打西廂出來的施安平正好撞見了她。“你要回屋裡?”
“對。我不太舒服,想吐,頭暈,我想回屋裡躺著,你們去吧。”於氏看了眼丈夫,覺得有點難受。昨兒夜裡,她昏倒在院子裡,大房三房沒有想到她,她沒話說,二房的其餘人也沒想到她,她也不怨,可施安平就眼睜睜地看著她躺在院子裡,對她不管不顧,她的心有點冷。
“那你去躺著。”施安平點點頭,對著小呂氏道。“二嫂咱們去看看奶奶。”
打昨兒夜裡去了鎮裡醫館,他就沒回來過,還不知道奶奶是什麼情況呢,心裡擔憂的很。
往西廂裡去的於氏聽著這話,腳步頓時就停了下來,她抿緊著嘴,側頭看向正屋,掙扎許久,眼看施安平和小呂氏就要進正屋了,她忽得就跑了過去。“等下我。”她要去看看奶奶,她要去認個錯,她對不起奶奶。
已經到了屋簷下的施安平和小呂氏,就看著嘴裡說著頭暈想吐的於氏,一陣風似的追了上來,連氣都不帶喘一下。
果然,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沒一句是能聽的。
屋裡焦氏閒著沒事,在教施小小打絡子,祖孫倆湊得近,挨著窗下坐著,有陽光鋪進屋裡,暖暖地,倆人說話聲音不大,輕聲細語,一個教得認真一個學得認真,施安平三人進來時,動靜很小,一時間並沒有被祖孫倆發現。三人就站在門口,訥訥地看著窗下,也不知是陽光太過亮眼,或是別的原因,心裡頭忽得特別寧靜安詳,都有些不忍打憂。
“二伯孃,六叔六嬸。”還是施小小余光瞅見了,回頭脆生生的喊著人。
焦氏早就知道屋裡來了人,只是她沒出聲,裝著不知情。“你們來了。”略略的撩了下眼皮。
“奶奶。我對不住你。”於氏走進屋裡,突然跪到了地上,痛哭的起來。
她也算是從鬼門關走了趟,經歷了些事,平時不在乎的,哪怕只是丁點的溫暖,都顯得彌足珍貴。
昨夜躺在院子的地上,她多少還是有點意識的,她是撞了腦袋,整個人暈暈沉沉才倒下的,當時並沒有昏迷,她覺得很冷,特別的冷,她在想,誰來給她床被子,讓她暖和暖和,但是沒有,一直到她意識漸漸失去,也還是冷的,刺骨的寒冷伴隨著她,一直冷到了心裡,她都不敢回想,只要稍稍想起,她就忍不住哆嗦,整個人控制不住的發抖,她會覺得冷,好冷,太可怕了。
她差點就被活活凍死了!
只要想到這句話,於氏就覺得對不住奶奶,在整個施家都不管她的時候,是奶奶,也只有奶奶想到了她,偏偏又是她把奶奶氣病的。
“對不起,奶奶我對不起你,我有罪,我是罪人,我豬油蒙了心,我是畜生,你說得對,我不是人,奶奶我對不起你。”於氏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她邊哭邊懺悔。
屋裡很安靜,有些過份安靜。施小小坐在太奶的身邊,默默地看著癱在地上痛哭的六嬸,看不到她的臉,但可以想像她現在是什麼模樣。施小小從她的哭聲裡,聽出了點別的,更為沉重的情緒,似乎不僅僅是因為對不起奶奶,她在認錯,更多的卻是別的,至於是什麼,她無法猜測,只是聽著很難受,眼眶有些泛酸,六嬸的哭聲裡有種絕望。
施小小想起娘跟她說的,當時去院子裡找六嬸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