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身上?但他如今就是這樣的心情,人在身邊時不顯,經了綁架一事他方徹底明白。這就好比一隻閉口的容器中注水,一點一點的注入,悄無聲息地上漲,某一日忽然間就滿了。
周公子是個含蓄的人,說不出心悅郭滿的話。但他卻不願郭滿不知。他的心意,哪怕他說不出口,郭滿也一定要知道,必須知道。
至於如何叫郭滿知道,他打算從長計議。
腹部的箭因著來回撕裂了兩次,他的傷口如今恢復極慢,傷養到今時今日,總算結痂了。他扶著郭滿的胳膊,慢慢能起了身。
此時靠在引枕之上,墨髮披散在肩頭,白到透明的臉半遮其中,顯得人格外單薄羸弱。不過即便是單薄羸弱,瞧著也比前幾日的時候好太多。慢吞吞合上衣襟,周博雅心裡跟郭滿想到一處去,雙目不禁凌厲了起來。
“可問清楚是什麼人?”嗓音有些沙啞,帶著不常開口的鼻音。
雙喜將藥放下,只說是一個面生的婆子。
周家家大業大,光是僕從就有兩百多人。對於郭滿來說,除了西風園裡伺候的和蘇嬤嬤桂嬤嬤,旁人都算面生。
將碗挪過來,郭滿端起來便打算餵給周公子喝。這廝自從某次昏迷中驚醒逮到她以口哺餵,時常就愛在喝藥上耍些小手段,沾些便宜。郭滿這幾日已習慣了,然而這藥才從後廚端來,還冒著熱氣,冷不丁伸手端,直燙得她連忙縮手捏耳垂。
周博雅見狀立馬捉住了他的手,擰眉去看她的手指,指尖燙紅了。
他吹了吹,道,“罷了,你把人領進來。”
雙喜行了一禮,立即出去將婆子引進來。人一進來,郭滿心裡就鬆了一口氣,並非是福祿院的人。看這婆子的穿著,似乎是前院伺候的。
進了屋子,婆子便給兩人行了禮。
郭滿打量了她幾眼,覺得似乎有些面善,於是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說話。這婆子也是個口齒伶俐的,三兩句便把事兒給說清楚。
原來有個自稱是郭滿外祖家的人上門,特意來尋郭滿。
說來自從西風園的兩位主子出了事,周府上下全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京城中稍稍知道些內情的,再沒有在這個時候上門的。都怕求人沒求到,平白觸了眉頭,招了周家的嫌隙。不過今兒這人並非京城人士,婆子說,聽口音是個外鄉人。
且來周家之時,他既沒拿名帖,也沒身份憑證。上門便先送重禮遞銀子,好似腰間掛著金山銀山一般,撒起銀兩來眼都不眨的。
周家是百年的書香門第,會客的規矩又最是講究。一般來周家的人都知道這些,不論肚子裡有多少墨水,文縐縐的姿態次次都要做一回的。周家門房見多了知禮文雅的做派,還是頭一回見識不管不顧撒錢行事的路數。心下驚奇之餘,門房倒也沒不分青紅皂白地趕人。銀兩推了沒收,上前詢問了來者何人。
來人見門房不接,又添了更多嘗試地躲塞幾次,均被人推回來。他這才意識到人家是真清高真不收,並非與他假意客氣。
一時間銀兩收也不是塞也不是,來人面上很有些訕訕。不過聽門房開口問了,來人立即表明身份說自己是江南林家之人,此次是特來尋周家少夫人。
門房一愣,又詢問了許多,方才弄清楚來人是江南林家的少東家。
周家下人自然知道郭家如今的夫人並非少夫人嫡親的母親,少夫人生母早逝,少夫人出生便沒見過親生母親。然而郭滿真正的外祖家,還當真沒聽說過。如今突然來人自稱少夫人的表哥,他們弄不清真假,自然去請郭滿親自過來。
即便沒弄清楚真假,這人他們也不敢怠慢,只小心地引至花廳裡坐下。
郭滿聽說了原委,心裡也十分詫異。畢竟她來這世界一年半,從未聽說過這具身子的外祖家。只知道是江南巨賈,其他的一概不知。郭滿於是拿眼睛去看雙喜雙葉,兩人也是一臉茫然,顯然知道的也不會比自己更多。
郭滿不知這多年不往來的外祖突然上門所為何事,但既然人到了府上,她說不見也說不過去。
半信半疑地到了花廳,就看到一個人背對角門坐在花廳的椅子上。
那人看身形是個年輕的男子,頭束金冠,手裡正端著一杯茶,低頭吹著茶末。郭滿牽著裙襬跨過門檻,看得更清楚些。這人身上穿著雲錦料子的袍子,頭髮極黑,胸口袖擺均用最上等的金線繡了大片富貴的團花,看著十分的富貴豪氣。
眼睛對著那大片的金線看,金線搭配雞屎黃,郭滿差點沒被這辣眼睛的富貴辣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