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苗寨中人行事再是霸道,習性再是乖戾,也不會無的放矢。”周博雅早在來之前便悉心研究過西南苗寨。苗人自幼生在苗寨,雖整日裡與蛇蟲鼠蟻為伴,卻因常年不出苗寨,與世隔絕,秉性比世間之人更純粹良善。
周博雅看了眼胡霍,冷聲道:“還請胡大人把事情始末告知於我。”
胡霍面上閃過一絲晦澀,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長風中蠱這事兒,三言兩語難說清,只能說說來話長。”
郭滿:“那你長話短說。”
“罷了,那本官就長話短……”嗯?等等,突然冒出一個女聲?胡霍一愣,回頭就對上郭滿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
郭滿手裡提了個燈籠,眼巴巴地站在沐長風屋子的門檻處。
見屋裡兩人眼睛刷地看過來,她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心虛地瞥一眼周公子,見他冷冷斜睨著她,她小聲道:“雙喜雙葉她們還在收拾屋子,妾身正好閒來無事。想著反正大家就住在一個別院裡,離得又不遠。妾身便過來看看……”
內室的周公子眼疾手快地扯出被子蓋住沐長風,轉身之後,眼睛都射出飛刀。
“下人呢?”周公子臉立即拉下來,“怎地不跟著你?”
抬起一隻腳,郭滿正準備跨門檻,“啊?哦,妾身打發去收拾行李了。”有外人在,郭滿自然說話十分顧忌周公子的臉面,溫溫軟軟的:“夫君許久不回,妾身不放心。”
胡霍眼睛在倆人身上來回轉了轉,見周博雅似乎很緊張這小女子,頓時笑了。
“……不知這位是?”胡霍今日接人接得倉促,還沒發覺周博雅南下這般兇險之地,竟帶了個美嬌娘隨行。
“是拙荊,郭氏。”
周公子沒想到這麼晚了,郭滿居然一個人跑出來。不過這胡家別院確實不大,走過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於是暗暗瞪了郭滿一眼,衝胡霍拱了拱手淡聲道:“內子年紀尚小,今日若有不到之處,還請胡大人海涵。”
胡霍在邊陲呆久了,行事粗放,當即不在意地擺擺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周博雅兩步上前,接過郭滿手裡的燈籠便把人牽了進來。
郭滿其實是想去看看人中了蠱會是什麼樣。畢竟中蠱這事兒她只在影視劇裡看過,真人真事卻從未聽說。但如今這個場合,這麼做未免不妥。於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床榻的三步遠,悄咪咪地去瞥床上的人。
不過周公子似乎發現了她的意圖,若有似乎地擋她視線,叫她丁點都看不到。
“胡大人不是說沐公子中蠱這事兒有內情?”幾次嘗試都看不到人,郭滿心裡有些悻悻,“不知其中到底有何內情?”
胡霍對周博雅是早有耳聞,知道周家這個長孫十分厲害,這事兒早晚要被周博雅查出來。
說起來,自大召建朝,西南駐兵便開始鎮守南蠻。駐兵承擔保衛大召西南邊的第一道防線以及庇護此地百姓的責任。與瘴氣林裡除非採買輕易不出苗寨之間,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苗人會突然對西南駐兵的將領出手,自然有內情在。
胡霍捻了捻粗硬的鬍子,一張頗為正氣的黑黃老臉上滿是複雜之色。沐長風如今躺在床榻之上這般模樣,其實是遭了無妄之災。
大約在三年前,大召西南偏南一帶曾遭遇了一次大型蟲災。
本就不富庶的西南邊陲糧食大幅減產,有些貧瘠山地,更是顆粒無收。大召西南邊緣的小國難以為繼,曾鋌而走險偽裝成大召的邊境流匪,衝入昆城下屬村落大肆燒殺搶掠。事發之後,西南駐兵帶了人匆匆趕到,與他們在瘴氣林邊進行一場惡戰。
當時領兵之人是西南駐兵中一個頗有威望的年輕將才,曹展。
曹展以為只是普通的山匪下山搶劫,身邊所帶不過三十來人。這一交手,刺激得餓極的兵匪兇性大發,拔出武器,不要命地與大召的西南駐兵血拼。曹展等人寡不敵眾,三十個精英士兵當即死傷大半。
曹展本人也身受重傷,慌亂之中逃入瘴氣林。
胡霍察覺不對,帶人趕到,來時已晚。
然而曹展逃入林中數月,胡霍也曾派人在林外搜救。甚至尋了當地有經驗的人進了瘴氣林,遍尋無果。原本以為曹展十之八。九陣亡。哪知他不僅沒中瘴氣之毒,身上箭傷刀傷盡數被醫治好,三月後帶著一個貌美的啞巴姑娘安然而出。
胡霍不知這三個月他如何度過,那古里古怪的啞巴姑娘又是怎麼回事。但曹展安然無恙地出了林子,他便沒多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