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四五個衣著喜慶的婆子挎著繫了紅絲帶的籃子,手裡抓了大把的喜果子見人就散。誰多說了兩句喜慶話,就再塞一把。雙喜雙葉兩再不敢耽擱,立即抬了腳跟上去。
進了周家的大門,才知道什麼叫一流世家。
郭家在她們眼中已然是頂頂富貴的人家,可如今一比周家。才驚覺這等幾百年底蘊的大家族,郭家是萬萬比不上的。
迎頭便是開闊敞亮的天井,成規規整整的四方形。沿著廊下邊沿種了花草,都是些極少見的草木,瞧著極雅又文氣。廊下掛了紅燈籠,燈籠下則站著垂頭斂目衣著統一的下人。這齊整威嚴的氣氛,十分符合百年書香門第的身份。
丫鬟一律身著綠襦梳統一的雙丫髻;婆子則是翠色褙子,髮絲一絲不苟地全梳上去,顯得幹練又利索。小廝就是褐色幹練的短打,黑色綸巾。所有周家下人,個個身姿筆直。穿梭在廊下,光見人動不見腳步聲,訓練有素比之郭家下人,當真一個天一個地。
什麼叫顯貴?什麼叫氣派?這就是。
雙喜雙葉若有所感,生怕行為不端給郭滿丟了臉。連忙收住四處亂竄的眼珠子,斂住面上略浮的笑,挺直了背脊走。
往東轉是一個角門是一個東西方向的穿堂,大理石砌成的臺階,顯得十分寬敞。過了穿堂,是花園。園中亭臺樓閣,假山,拱橋,清幽的池柳水廊。兩邊抄手遊廊,羊腸小道兒蜿蜒其中。腳下碼著大小一致的青石板,一路從花園這頭伸展到那頭。
遠遠望去,向南的儀門內是一個巍峨的大院落。
正對面紅漆青瓦的正屋與抱夏,兩邊對稱的廂房,鹿頂,耳房。雕琢得巧奪天工的獸首垂掛在屋椽上,正威嚴又肅穆地盯著來人,雙喜雙葉垂下頭不敢再看。正下方放著一個紫檀架子仙鶴古松大插屏。兩邊跪著粉衣丫頭,此時正拿團扇,不疾不徐地扇著香爐。
插屏的背後,隱隱有人影在晃動。
與雙喜雙葉一面走一面震驚不同,郭滿是越走越絕望。頂了個十多斤重的玩意兒,本身又是個動兩下就能駕鶴西去的林妹妹身子,走不到一半她就想往地上癱。
還有多久到?周家到底有多大?可否來人抬個軟轎送她?她走不動了喂!
周博雅一路走得很慢,否則以他的腳程,這時候應當已經端坐於正屋裡頭了。今日為著遷就新婦,一半路還未走到。可即便如此,他發覺手中這紅綢子扯不動了,起先以為是錯覺。再扯兩下,發現是真扯不動。
他回過頭,就見那嬌嬌小小的一團紅弓著腰,兩小腿肚子在抖。
周博雅:“……”知道新婦弱,但弱到這個份上,連他都無話可說。
郭滿她也不想的,誰大喜的日子搞事情?雖說這婚禮於她來得突然,但好歹兩輩子第一回,她心中自然是珍重的。如今是當真走不動了,小郭滿十幾年底子敗得太狠。她這半年的功夫頂多治得了標,卻治不了本。
兩旁簇擁著新人的下人見郭滿停下不走,也默默地停下了。
周博雅偏過臉挑了一邊眉頭,無聲地疑問。
雙喜雙葉攙扶著郭滿低下頭,不敢看新姑爺的臉色。她們家主子體弱是真真兒的,再狡辯也掩飾不住。可他們又實在不願承認,這不就等於告訴新姑爺他娶了個不頂用的?都說大戶人家最在乎子嗣,她們姑娘落下這口舌,豈不是還沒拜堂就失了姑爺的心?
一時間,兩人心虛地小臉兒都揪起來。
周博雅淡淡掃了主僕三人一眼,大致猜到了。當初周老太爺一氣之下定了這郭氏,他雖不在意新婦如何,卻也早早派人去探聽了些訊息。郭滿孤注一擲搶了這門親瞞不過他,常年拿藥當水喝也瞞不過他。不過他都不在意,信手拈來的人生,娶誰與誰和離,不過是無趣的庸人自擾罷了。
等了一會兒,見郭滿實在走不動,他衝旁邊一個小廝招了招手。
小廝立即上前。
周博雅彎了腰,跟他耳語了兩句。
只見小廝衝他打了個千兒,然後掉頭便向遊廊另一頭去。雙喜雙葉不明所以,見周博雅負手而立,俱以為周博雅生氣了,有些不知所措。
周家的下人倒是習以為常,她們家大公子從來都波瀾不驚。
一大幫人就這麼無聲地停下了,雙喜雙葉無所適從,冷汗都冒了出來。可郭滿實在是不能再撐了,她今兒本就起得早,為了保持口氣清新,又滴米未進。轎子裡再顛簸一個時辰,兩條腿軟得跟細麵條兒死的。周家還建得這般大,她總不能爬去拜堂吧!
等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