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作響,二郎神永恆香甜的夢裡,不知會夢到什麼:是母親吐血雨夜的驚恐,是追隨皇帝跳入墮龍崖的刺激,是與金子島小花狗的纏綿,還是日復一日陪伴著帝王的寂寞……
張家貪腐一案的餘震尚未消褪,咸陽城又迎來了漢王太后。
與漢王太后一同而來的,不只有載滿稅金的貨車,還有她身邊一干適齡子侄輩的孩子:漢王劉盈,呂雉孃家的外甥等人。
聽說還沒等漢王太后謁見皇帝,漢王太后外甥女與車騎將軍灌嬰的婚事已經頗有眉目了。
胡亥在章臺殿接見了呂雉,還特意請了太子妃魯元一同出席。
不過是半年光景,皇帝與漢王太后再相見時,彼此手中的權力都越發集中了。
這半年來,呂雉在封地囚殺盧綰、貶斥周勃,將掌實權的位子次第換成了孃家哥哥與妹夫樊噲等人。
呂雉出咸陽之時,尚有灌嬰與夏侯嬰甘犯其令,護送戚夫人與如意逃走;呂雉歸於咸陽之時,漢地屬臣卻再無人敢違背呂氏的意思。
“朕先自罰一杯。”胡亥笑道:“王太后將這樣賢良的女兒許配給朕的兒子,卻受了好大的驚嚇,這是朕疏忽之處。”
魯元一愣,迎著母親關切的視線,忙道:“陛下待女兒極好,外面的事情,女兒誕育嬴祚之前,竟是絲毫不知,平平安安把孩子給生了的。”
呂雉聽了這話,既感寬慰,又有些擔憂。
張氏巫蠱一事,如果給魯元產前得知,情緒波動之下,恐怕會有差池,而彼時她又不能陪在女兒身邊。
如今得知女兒生產後才知曉情況,呂雉不能不感到寬慰。
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偌大的事情,又是干涉到魯元自身的,然而皇帝卻能把訊息瞞得一絲不漏,讓魯元什麼都不知道。這又說明了女兒在宮中毫無勢力,只要皇帝想,魯元便只能任人擺佈。
所以呂雉在感到寬慰的同時,又不能不為女兒擔憂。
不過若從全域性來看,皇帝將太子寵妾一家連根拔起,而且派去執行命令的乃是漢王舊將灌嬰,其維護太子妃一系的意思是很明顯確切的。
也因為灌嬰擒拿張家一干人等,迴護魯元一事,呂雉願意放過他護送戚夫人與如意離開的罪過,將外甥女嫁給他做繼室。
呂雉舉杯道:“陛下對太子妃娘娘的迴護保全,臣看在眼裡、記在心中,此生都感激您。這一杯,敬陛下。”又道:“為了答謝陛下的恩義,臣督促封地官吏、務求在十月之前,將年度稅金清繳、運送至咸陽。”
這是最讓胡亥滿意的一點。
太子妃魯元誕下了皇孫,落地即封皇太孫。
呂雉此時沒有與皇帝離心的動機,她是三位諸侯王中,與皇權站的最近的一位。
呂雉希望皇帝的位置能夠穩固,當然,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圍繞著她的女兒魯元——或者說圍繞著她的外孫嬴祚,能夠形成以漢地臣民為核心的權利集團,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正是呂雉要讓外甥女嫁給灌嬰做繼室的根本原因。
酒過三巡,寒暄熱場過後,呂雉笑著道:“這次替陛下辦此大案的灌嬰將軍,的確是個人物。可惜他妻子去得早,身為車騎將軍,又是陛下的得力干將,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可不成——這次跟隨臣來咸陽的孩子們裡,臣二哥家的長女倒是溫柔賢惠,是主持中饋的一把好手……”
漢王太后才送了漢地一年的稅金來咸陽,雖然明知呂雉的用意,但是這個面子胡亥不能不給。
胡亥笑道:“哦?這朕就要說你了——有這等好事兒你不給朕留著,倒是惦記什麼車騎將軍。”
呂雉笑道:“臣身邊哪裡有能配得上陛下之人呢?”
胡亥笑道:“這灌嬰真是好福氣吶、好福氣。”又道:“好,既然是王太后親自做的媒,這婚事一定錯不了!等他們成親那一日,朕得賞他們點什麼。”
呂雉笑道:“若能由陛下賜婚,便是再好不過的賞賜了。”
胡亥笑道:“這有何難?”又道:“王太后且去問準了兩邊意思,選好了時日,朕這裡筆墨隨時伺候。”
呂雉又道:“其實臣已經是這個年紀的人,又已是王太后之尊,唯獨放心不下的,便是子侄輩的孩子們了。臣孃家的孩子們且不說,現放著臣的兒子劉盈就還未曾大婚。漢地不比咸陽,沒有那麼多優秀的年輕俊傑。若有合適的名門淑女,也請陛下為臣的兒子留意一二。”
胡亥笑著應了,心裡揣摩著——這呂雉是帶著孩子們來聯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