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本名孟庸,在她沒有嫁入皇家的這十八個年頭,過的可謂是順風順水。
她出身二品巡撫,父親在朝中勤勤懇懇。兄弟幾個也各自成家立業,有的在朝為官,有的做點生意。
孟庸自跟著她那嫡親的大哥在自家藥鋪裡上躥下跳,在藥理先生身旁看著他給病人先聞辛夷後嘗川菊又敷細石的,漸漸的一些簡單的藥理便也懂了。孟大少是極寵這個年紀幼的嫡妹的,見她對藥理興趣高漲便也由著她去。
人都神農嘗百草、李時珍試百藥,孟夫人心知女兒脾性,不敢讓她過多執著在這上頭,於是便下了命令,讓鋪子裡的郎中大夫們都不盡心教導,只常識。奈何孟庸自覺良好,先頭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藥草作用,便也想著在鋪子給病人問診。
孟大少嘴上應允,卻是誘導著她先去給府中各個奴婢把把脈。孟大少可不敢真讓孟庸這種半吊子在鋪子裡問診,若是出了事可怎生是好。這下可苦了孟府上下的灑掃婢女,為著她們府裡孟四姐的一時興起吃了不少苦頭。例如,胃寒的人在孟庸的指導下誤食巴豆,結果拉了幾才消停,還有脾火旺盛的丫鬟吃了孟庸給的藥方,上火到鼻血不停。漸漸的,孟庸這股對藥理的熱情勁便歇了,僅偶爾給貓狗包個扎便了了。
這事兒過後,一日孟庸聽酒樓那書先生正到聊齋裡頭狐嫁女一則,聽得她是有味,回去以後便央著孟大少給她偷摸弄來不少志怪,自此迷上了齊諧故事,為著這個緣由,還結交了不少盛京有名的風水術師。
她也不胡來,煉丹求長生不老的事兒在她看來是愚蠢之極,偏偏就愛聽幾則故事,齊諧裡常玉能養人。慢慢的,她開始喜好上把玩玉石。後來,衍生到整個盛京誰不知道孟家四姐就好這口,從首飾到羅裙,從器具到碗筷,都以玉石混在裡頭製成。一些想攀附孟家的人,往來孟府送禮的時候,總不忘也帶點好玉。
眼見著她到了親的年紀,卻是死活不肯嫁。好在她前頭有個下第一美頭銜的大姐,每日來求親的人門檻都快踏破了。
孟庸在閨中時常:“要能力,我大哥就行,要臉面,我大姐就行。你問我幹什麼?爹孃寵著,哥姐慣著,我都混到這個地步了,就玩玩樂樂唄,不蠢就行了。是不是?”
可福禍難料,孟庸的美夢被一道求娶的聖旨打破。
皇上是新帝登基,後宮高位空懸,也不知著了什麼魔,就要迎娶孟巡撫的女兒孟庸為後。派了禮部來下禮,孟府上下具是一陣怔忪。
聖旨難為,皇帝大過,孟庸到底拗不過,便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出嫁了。自此坐上了那個下女子都豔羨的後位,也從此過上了婆婆跟老婆們鬧翻的日子。
孟萋萋為她的人生總結出了一個字,就是——庸。
孟庸的這一生非常完美的詮釋了這一個字。
在康寧宮聽完訓斥,老太后才慢吞吞放人。孟萋萋走出殿外,看著色已經暗沉,再回頭看看康寧宮裡的燈火通明,又聽得老太后被舒妃哄得笑聲不斷。孟萋萋默默的為自己扶穩了有些沉甸甸的鳳冠,扶著丫鬟碧綺的手,慢慢悠悠的晃盪回了鳳儀宮。
一回到自己的地盤,她趕忙脫去了繁瑣沉重的鳳袍鳳冠,往自己的玉榻上這麼一滾,抱著被子抻著手腳,兀自一聲舒服的暗歎。丫鬟翠縷倒是心疼的不行,一直拿著溫熱的手絹敷在孟萋萋膝上。
翠縷跟碧綺都是孟庸從孟府帶來的丫鬟,她們深知主子性格,皇宮中不得多言,也只得都把委屈嚥了,替孟萋萋又擦了一番藥膏。
“翠縷。”孟萋萋喊了一聲,她的聲音清脆好聽,不管何時彷彿都帶著一陣歡快:“皇上有什麼時候過來嗎?”
翠縷連連點頭:“娘娘料事如神,皇上一炷香前派人來今晚要在這兒用膳呢。”
又能看到盛嘉彥了,孟萋萋興致高昂的讓人切了兩片雪梨給她,半躺在榻上吃了起來。
翠縷笑道:“娘娘如今這樣,奴婢們看了都很高興,想必皇上也是高興的,不然也不會都來了。”
孟萋萋嘴裡含著雪梨問:“我以前是哪樣的?”
翠縷想了想:“以前您嘴硬,什麼都不肯出來。就好比去年皇上染了風寒,頭疼來您這讓您按按,您按的好好地,卻問皇上晚上要不要再去別的妃嬪那。皇上當時就生氣走了,其實皇上不了解您,奴婢們卻是知道的,您的確想皇上留下,就是禮儀束縛著您,讓您寬宏大度,不然的話也不會一直不爭不搶,都讓秦美人欺負上來了。”
孟萋萋不動聲色的聽了,拿帕子沾了沾唇上的雪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