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無情之物以生命。
教主獨自幽閉了三十年,竟然已經達到了可以賦予萬物生死的境界。
然而,室內那個蓮做的人形只是隨著拜月教主的指令站起走了幾步,忽然間就如脫線的木偶,一動不動地站在了蓮花池旁。
“去!”拜月教主蹙眉,伸出指尖一點開滿了金色蓮花的水池,示意人形下水。
然而,那個吸飽了血而獲得靈氣的人形根本沒有聽見,在水邊停了一下,似乎被什麼吸引了,忽然間轉過身,便朝著貼了符咒的門外疾衝而去,直奔那個在簾外靜候的人!
拜月教主一驚,厲聲遙指:“住!”
人形似被無形的繩索拉緊,在觸及房門的瞬間站住——因為剎得太劇烈,它的四肢甚至出現了移位,扭曲得非常可怖。然而,蓮藕做成的手腳還在不停顫抖,似乎在拼死掙扎,要超出施術者的控制,衝到門外的月光下去。
血一滴滴地從潔白的藕孔裡倒流出來,殷紅可怖。
門外的人猜到裡面發生了什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微微動了動手指,似乎下意識地想要對抗,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歸位!”拜月教主坐在水池旁,低聲喝令。
那個人形被無形引線扯動,猛然震了一下,不情不願地轉過身來,往水池的方向走了幾步——然而,越走腳步越是緩慢,忽然間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伸出雙臂,竟然是向著施術者疾衝過來!
“教主小心!”外面的靈均失聲喊道。
就在那一瞬間,室內忽然有一陣風掠過,有人在暗中驀然出手,只聽“唰”的一聲,那個人形在剎那就忽然被定住。
有十二支的花梗迎面飛來,齊齊釘入了它的身體,正好沒入人體對應的十二死穴之上,深入三寸,幾乎對穿而過——彷彿被巨大的力量由內而外摧毀,那些蓮藕在一瞬間碎裂了,鮮血和雪白的碎屑四濺開來,轉瞬化為齏粉!
那樣的身手,當今天下武林幾乎是僅見。
那個幽靈般閃現、一擊粉碎邪魔的人是從室內最深處的黑暗裡忽然現身的,迅速又再度回到了黑暗裡,默默地對著明河教主豎起一根手指,似乎是示意她不要出聲,不要對外面的人暴露自己的存在。
而拜月教主也無暇顧及他,只是看著那個人形。
當人形被消滅的剎那,髮梢那些金色蓮花紛紛凋謝,空蕩蕩的水池上再無芳華。彷彿所有的精神氣在一瞬消耗殆盡,拜月教主踉蹌了一步,匍匐在水池旁,臉色蒼白,雪白的長髮蜿蜒入水,彷彿凝固了一池霜雪。
滿池的蓮花,瞬間凋謝。
“還是……還是不行嗎?”她微微動了動嘴唇,吐出了一聲嘆息,垂下頭,看著水池底下——那張蒼白的少年的臉還在那裡,與之對應的那具無頭軀體也還靜默地沉睡著。這一顱一軀,卻顯然不是屬於同一個人。
已經三十年了啊……迦若。
我想要把你從九冥黃泉之中召回來,讓你回到這個陽世和我重聚,哪怕是借用青嵐的頭顱——可是,為何我盡心竭力那麼多年,卻從未有一刻可以靠近陰陽生死的界限?
靜候了七七四十九日,結果還是又召出了一個魔物?室外,靈均在心裡嘆了口氣。昔年迦若祭司以身飼魔,永閉地底,已是再難重生——明河教主多年來執念不滅,試圖將其復活,只會白白地招來邪祟而已。
所以,讓她一直待在這密室裡,或許也是最好的選擇吧?
“外面的……是靈均嗎?”密室內傳來明河教主的聲音,虛弱無比,“孤光呢?我很久不見他了,如今可好?為何每日來朝覲的都是你?難道他還沒有遠遊歸來?”
“家師……”靈均微微遲疑了一下,隨即平靜地回答,“家師的確外出未歸,不知去向。最近一次寫信前來也是在兩個月之前了,說是在辛羅國。他說他在追查不死藥的下落,一旦找到便會返回。”
“自從弱水死去之後,孤光也變得奇奇怪怪起來了啊……”黑暗裡的明河教主長長嘆息了一聲,眼裡露出了淡淡的悲憫,“好了,你走吧。別煩我。”
“是。”靈均躬身告退。
室內寂無人聲,唯有蓮花凋落。
離開廣寒殿後,靈均獨自來到了高臺上,看到了已經靜候在那裡的朧月。
天色已經微明,她站在寒露中等他,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面具後的雙眸掠過一絲不悅——朧月跟著自己已經很多年了,但每次她露出這樣的神色,都令他覺得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