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
他不甘心,眼前的少年,分明自己這個外公待他比巫啟好百倍千倍,為何他還屢屢背叛自己,與西楚作對。他可以為了青嵐,為了巫啟以身犯險、自投羅網,卻偏偏不能體會自己的一片苦心壯志。
正如,當年他那個執拗倔強的女兒,為了一個他並不大看得上眼的雲國世子,寧肯以死明志,也不願為了楚國,為了他這個父親,維繫巫楚聯姻。
以至於此後十多載,神女樹被毀,四方蠻夷群起作亂,楚國威信大失,他亦在滿腔壯志未酬中漸漸老去。
待走到跟前,就著火光,看清那少年俊美蒼白的臉龐,和那副淡漠至毫不畏避的神色,他心中便如同窩了團火,積壓了十數載的怨氣,此刻齊齊湧上心頭,直頂的他額前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把寡人的軍營當什麼了?!”
鞭子破風而出,猛抽在那少年膝彎上。
九辰身體晃了晃,雙拳緊攥,抽調出所有力氣抵抗,沒有倒下。
楚王眼眸一縮,鼻中怒哼了聲,臂上開始灌注內力,更狠辣的一鞭抽在了同樣的地方。
九辰支撐不住,跌落地面的一瞬,一條腿苦撐著,終是隻單膝跪了下去。
楚王徹底被激怒,也顧不得什麼章法,一鞭咬著一鞭,抽在那少年筆直撐著的左肩上,發洩胸中源源不斷湧出的憤懣。
邊抽便低吼:“你信不信,再有下次,寡人直接廢了你,將你一輩子都囚在楚宮的暗牢裡!”
“你心裡既向著巫啟,還回來做什麼!倒不如直接取了寡人的項上人頭,去向他邀功請賞!”
最後一字落下,那鞭子也應聲斷做兩截。
叔陽驚痛,兩側的將士都噤若寒蟬,目不斜視,佇列前所未有的肅穆整齊。
原本喧鬧的楚軍大營,此刻竟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只餘一縷嗚嗚的風聲。
九辰雙肩輕輕顫慄了一下,嘴角慢慢溢位血色。
“不錯……我這些忤逆之行,倚仗的,不過是外公的疼惜。”
他撐著地面,低咳了幾聲,抬起頭,極輕的一挑嘴角,聲音乾啞的如同磨砂:“我回來,一是為了將這身血脈還給西楚,讓外公消氣。二是……為了跟外公道別。望外公日後多加餐飯,長命百歲,勿再掛念那個傷你叛你的孽子。”
“那個孽子,很感激王上,讓他這一生還有恃寵而驕的機會。”
語罷,九辰也再沒力氣強撐下去,只拼力擦掉嘴角烏黑的血跡,左肩一鬆,像奔襲了千里萬里終於回到山林、回到巢穴的野狼一樣,歪倒在了地上。
他高燒多日,對疼痛早已不敏感。此刻只是覺得冷,冷得如墜冰窟。
而這深秋時節覆了層嚴霜的大地,竟讓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和安寧。幼時,他總是纏著隱梅姑姑問,地底下那麼寒那麼冷,為什麼人死後要入土為安。
如今,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因為大地對待每個人都是博愛公平的,無論你出身如何,無論你來自這九州上的哪個國家,無論你是壞人惡人,總有那麼一抔黃土是屬於你的。
楚王茫然僵立原地,半晌,才發瘋般抱起地上昏死過去的少年,紅著眼睛嘶吼:“軍醫!”
他催動內力,復大步流星的朝自己所居的王帳走去。行至半途,忽覺有什麼黏溼的東西流到了袖口上,低頭一看,才發現那少年的鼻孔裡,不知何時,已流出兩道烏黑血跡。
再行了幾步,那少年的耳孔裡,也有烏血流出。
“辰兒!辰兒!”
楚王胸口如遭重擊,一面急切呼喚,一面加快步子。
等行到王帳門口,那少年的身體,已徹底冷了下去。
楚王愣了愣,目中已流出水澤,他手忙腳亂的把九辰擱到榻上,像個無措的孩子,轉頭催促叔陽:“快,快去叫軍醫。一定是寡人下手太重,這混小子疼昏過去了。”
叔陽愴然,不忍再看,轉過頭,狠狠抹了把淚。
楚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起身,抽出了掛在帳壁上的劍,在臂上割出一道口子。而後欣喜若狂的走回榻邊,往九辰口中喂血。
可惜那少年始終緊抿著嘴角,不肯張開,楚王有些著急了,正要氣急敗壞的命叔陽撬開那少年的嘴巴。帳外,傳來了軍醫惶恐的聲音。
楚王大喜,忙道:“卿快進來。”
兩名老軍醫戰戰兢兢的進來,未及行禮,便被楚王一手一個拎小雞似的拎到了榻前,喝令給那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