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在扒著門縫恰看到這可怕的一幕,拍門哭求道:“伏罡,求求你,多顧念顧念我的鐸兒。伏青山或者該死,我的鐸兒不能沒有爹。”
伏罡伸拳還欲要打,忍了許久終於還是收回了拳頭,回頭拉開門就見晚晴坐在地上眼巴巴望著自己。他屈膝跪下,攬晚晴在自己懷中抱了,湊唇在她髮鬢間尋摸著,輕聲道:“對不起!”
晚晴語無倫次,鼻涕眼淚滿臉湧著,搖頭道:“我一直都不信,我不信你會死,也不信你會丟下我。”
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是她一輩子的悔罪,他出徵時,她甚至都沒有去送他。
伏青山鬧了好大一場笑話,扶棺歸來碰上伏罡本尊歸了故里。他如今不過一個書院的山長,因著這幾年為官清廉撈到的賢名還著實有些文官擁護,此時叫扶棺的官員們相抬相擁著往清河縣而去,伏罡下手並未使上全部力氣,想必還有救治的可能。
門外擺著亮閃閃油光光一尊金絲楠木的大棺。晚晴此時略揚了腦袋,有些自豪的看伏罡打量四周,忍不住問道:“我收拾的怎樣?”
伏罡低頭見晚晴笑的孩子氣,正是求著要自己表揚的意思,深讚道:“很好,只可惜再不能從那牆上望到你。”
伏青山加高了院牆,將那牆角的大槐樹也砍去,站在這院子裡再也看不到那院了。
晚晴聽這話心中泛起些酥意,盯住了伏罡暖昧笑著:“果然你當初就曾站在這裡看我,怪道我總覺得後背有些癢癢。”
伏罡叫她眼睛撥弄的心猿意馬,才要回逗晚晴兩句,就見伏高山長伸著手邊揖邊走了進來:“阿正叔,萬幸萬幸!”
春山亦陰著臉色跟在高山身後,兩隻眼睛上下梭量著晚晴。伏罡點點頭應付過高山與春山,攆他們道:“我這裡無事,快回自家去。”
高山有些手足無措,指了院外棺木道:“那東西太過顯眼,您要怎麼安置,我呼喊些上伏村的男子們來。”
伏罡亦犯起了難愁,金絲楠木為棺,只有王侯將相能配,他如今才值盛年,縱是純金給他造個棺材亦不及多活一天有價值,自然不願意要這東西。但這是御賜的,況且棺材這東西總不能冒冒然送給別人吧。
晚晴亦不理高山春山兄弟就在面前站著,掰了伏罡的胳膊彎腰笑了許久才道:“這棺木是有主的。”
院中幾個男子俱驚,伏罡問道:“是誰?”
晚晴並不答言,出院門到伏識老孃家門上,這種多少年前的老院子並不設門只開一戶小單扇,那前朱雀後玄開的金絲楠木大棺自然抬不進來。伏罡問晚晴道:“你要將棺木送給伏識老孃?”
晚晴推了伏罡道:“快去著人將棺材抬到這門上來,我去叫她。”
伏罡拉住晚晴道:“不如仍放回自家,這是御賜之物,只怕她當不起。若大嫂無棺下葬,我出錢替她置一幅棺板即可。”
晚晴道:“叫你去你就去,我自有主張。”
伏罡是個妻奴,只要她的吩咐但從無異的。見高山已帶了上伏村的年輕男子們在大槐樹下站著,一起招呼去抬棺木了。
晚晴進了伏識老孃那廳房,黑油瀰漫過椽梁的老屋子裡,伏識老孃粗喘拉的老長,間或不停的哼著。那裝點心的盤子裡還剩著幾隻乾透的糕點,一隻藍邊粗瓷白碗中有半碗發黃的冷水。最悽惶不過便是這樣的晚晴,無子無孫,孤獨一人,連自己都盼不到的閉眼,死是餘下生命唯能盼望的歡喜事情。
“大娘!”晚晴握了伏識老孃的手,輕喚了幾聲。垂死的老婦人漸漸睜眼開昏黃如獸般良善的眼睛,四處搜尋著晚晴的目光。
晚晴緊了緊她的手道:“你的棺木來了。”
“哦?”這垂死的老婦人眼中忽而如星辰點亮,裂了乾透的嘴唇笑了笑道:“在那裡,快扶我去看看。”
晚晴不信她能站起來,見高氏與婁氏兩個在門外站著,指揮她們開了窗子,自己扶伏識老孃在窗前坐了,指著院外隱隱可見的金絲楠木大棺道:“就在那裡。”
伏識老孃定盯看了許久,長長的出了口氣嘆了一聲,使勁捏著晚晴的手道:“扶我出去看看。”
晚晴無法,只得又叫高氏與婁氏兩個進來扶她,三個人一起捉著伏識老孃給她裹了件齊膝的半襟衫子,扶她顫危危出了廳房下了臺階。老婦人此時也再不要旁人攙扶,自己跌跌撞撞走到門外,將那陽光下金絲爍爍的大棺親手撫了一遍,邊撫邊讚歎,眼中流出兩行昏淚點頭道:“好!好棺板!”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沒了顏色的爛衣,復又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