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芝和裴鬧春上工的地方離家裡更近些,這兩年外頭風聲鵲起,他們在村裡感知不到,只曉得很多政策鬆動了許多,大隊長特地去縣裡問了問,獲得了隱約的暗示便傳達給了大家,從去年開始,村中家家戶戶便開始搞起了養殖,只是規模不大,像是裴家,統共也只養了雞鴨各六隻並一隻母豬,裴建設和裴建來每回下工,都會去山裡打點豬草、挖點蟲回來餵養。
“爸,我先去幫媽煮飯。”蘇碧芳壓著弟妹沒讓對方動,迅速地去了後廚,要給婆婆搭把手,她來到這,最慶幸的便是這點,她家裡也有嫂子,媽媽總是將夥計都壓在幾個嫂子身上,也曾反覆教育過她,告訴她嫁了人就不一樣,得好好幹活。
可裴家不一樣,活大多被丟在了裴建設和裴建來的身上,但凡體力活,都輪不上她們幾個娘子軍,當然,按理來說,剩下的細緻活都得歸她們,可誰讓這其中出了個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呢?她們也就幹些煮飯、收拾、洗衣的活計了。
“媽,我遠遠地就聞到香味了呢!今天晚上做什麼呢?”蘇碧芳湊到李秀芝身邊,笑得眯了眼。
“能有什麼,就是炒個雞蛋,做個魚湯,還倆個菜。”李秀芝硬邦邦地回答,可臉上卻帶著笑,“我都是隨便煮的。”
“媽隨便煮可比我們認真煮都要好吃!我和珍珍每回都說呢,怎麼學都學不到媽的精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蘇碧芳立刻誇獎。
“這葷腥啊,隨便煮都好吃,以後多學學就好。”李秀芝應道,聲音軟了下來,“你來試試味道。”她從魚鰓位置夾了塊肉,往兒媳婦嘴裡塞,事實上哪要試味道啊,東西吃起來什麼樣她還能不知道嗎?可媳婦人乖,和她的臭兒子不一樣!李秀芝是習慣性偏心了,只是對媳婦偏心,裴鬧春便沒攔著。
蘇碧芳立刻做出驚歎表情:“媽,今天這魚煮得正好,沒有半點腥味!等等湯肯定鮮掉舌頭。”往日裡她會弄點給弟妹吃,丈夫重視兩個弟弟,她也跟著重視,愛屋及烏,可弟妹懷孕,最近反應厲害,她不敢叫弟妹一起進廚房,也不敢讓她吃這些。
“不過媽,我怕弟妹吃不慣呢。”她補充。
“沒事。”李秀芝從下頭拿了兩個瓦罐出來,“我要建來去找二嬸子討了點鹹菜,配這個止吐!”
“那就好。”蘇碧芳又說,“爸這腦子,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要不是爸機靈,咱們哪能吃那麼多魚呢!”
“別誇他,再誇他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李秀芝心裡美,每回有人誇裴鬧春,她心裡也開心。
裴鬧春清楚的意識到,影響著這個家、乃至整個村莊的本質就是錢,說不好聽了,為什麼都要村子裡大多人家哪怕成了婚都不分家,住在一起?哪是隻因為養老,而是分開了,哪家都過不下去,沒了長輩,孩子沒人看顧、家家都有急用錢的年份,今年一家子為大哥花錢、明年一家子為小弟花錢,就像裴家,起房子、辦婚事,不也是用了一家子的共同財富嗎?若是分開,就這窮困狀況,日子是真得咬牙過。
他去找大隊長開了介紹信,糊弄著對方說是要去城裡和兒子老師談一談,到城裡後,他四處找著商機,裴鬧春發現,即使在這樣的年代背景下,依舊有腦子靈活的人找到了出路,像是隔壁村的那個磚瓦廠,說是歸屬縣裡,實際卻是村裡的,藉著周圍土質和技術的方便,同縣城裡簽了約,掛靠罷了,物資急缺的年代,有時連棉票、肉票都能搞出打折對換的事情,可想而知,縣裡是默許甚至支援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他到了大隊長家——所幸原身不愛說話,在村裡一向有老實、可靠的名聲,不至於像是什麼二流子之類的人物,說啥大家都不當一回事,裴鬧春用簡單的語言告訴大隊長,他在學校裡頭,聽見有外頭來的人聊天,說隔壁市有個村,特有錢,他們村裡和供銷社簽了合約,說是給供銷社開畜牧場,便在村子旁邊圈了塊地,養雞養鴨養豬,聽說做得紅火,工分都能值兩塊錢呢!逢年過節還殺豬吃。
裴鬧春搓著手對大隊長說:“隊長,你看咱們村子,旁邊有山,到處有水的,我們能不能搞搞這些?不管是收點山貨還是養點魚不都挺好的嗎,年底我們自個兒也能吃。”他不忘丟擲誘餌,“上回我聽隊長你大會的時候說了,咱們村子就是這個產量比不過隔壁幾個村子,要你丟臉了,你說我們整整這個,是不是上頭會表揚你呀?”
他清楚地看到大隊長眼底情緒的湧動,這年頭窮,誰不想多點收入、多點東西呢?更別說大隊長還指望能往公社上升一升,或者受個表彰呢!
當然,他也沒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