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往下說,“也能讓病人在還清醒的狀況下,好好地安排自己的事情,有什麼該說的、該交代的,都提前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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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醫生並不是危言聳聽,他見過很多類似的案例,有的病人是一家之主,家裡的存款都在個人戶頭,結果忘了密碼,也忘了存摺和銀行卡的位置,家裡人翻來覆去,最後連看病的錢也得去借;也有的病人家屬,一直在外地,好不容易回來,發現病人已經認不得自己,痛哭流涕,想知道病人有什麼話想和他說,卻一句都問不出來。
對於人類而言,到底是肉體重要,還是精神重要,有的人雖然還活著,可是從精神的層面來說,他卻無限地接近死亡,在醫院看多了悲歡離合,反倒會發現,能好好地、體面地告別,已經是一種幸運。
“……好,謝謝你醫生。”裴鬧春拉著兩個妹妹起來,給呂醫生鞠了個躬,他說的話,也同樣觸動了他的心,這並不是什麼大道理,而是人世間,大概最質樸的“願望”。
“謝謝你了。”裴大妹和裴二妹異口同聲地道了謝,雖然呂醫生講得聽殘酷,甚至有些暗示著要裴鬧春把之後的事情安排一番,可她們都是講理的人,知道這些話雖然不那麼順耳,卻都是好話。
一行人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唯有中間的裴鬧春神態自若,當然,路過的人並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畢竟在醫院,發生什麼都是可能的。
“好了好了,我們趕緊回去,要不等等阿寶和澤一到家了,還以為我丟了呢。”裴鬧春揹著手,還開著玩笑,“結果最後發現沒丟,只是和你們倆出來了。”
裴大妹和裴二妹都笑不出來,心情很複雜,良久,裴大妹猶豫地開了口:“大哥,那接下來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就好好地過日子,這日子啊,還是得照樣過。”裴鬧春隨意地回答。
“……那,那之後呢?”裴二妹哽咽著問,孩子小時候常奇怪,為什麼好像很少看到大人的眼淚,其實只是還沒有到傷心的地方。
“等哪一天啊,我真的不認識人了,就到什麼康復中心,養老院去過日子。”他揹著手,三人打算走回去。
裴大妹激烈反對:“去什麼康復中心、養老院,咱們家又不是沒有人?”她想起裴寶淑目前的狀況,忍不住嘆了口氣,“其實如果阿寶沒離婚……就好了。”
她知道自家大哥,心裡一直把女兒當寶,現在裴寶淑單身,若是家裡有個不能自理、動不動就會跑丟的爸爸,別說再找個物件了,就是正經過日子都難,若是有個丈夫,好歹有個依靠,家裡有個男人,也能頂事——這頂事,並不是看不起阿寶,而是她以前伺候過生病的公公,男人和女人體力上天然有差距,萬一哪天人爬不起來床,一個女人要搬動起一個大男人,著實吃力。、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啊,阿寶離婚就對了,人這輩子有多長?就為了我,和那餘浩天拖下去,有意義嗎?這件事是我做的主,我自己開心,要是阿寶沒和那餘浩天離,我死了都不甘心!”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錯了不再提了,你別再動不動說什麼死的,我心裡難受!”裴大妹紅著眼,握住了大哥的手,她也知道自己這想法不對,可這時她親哥。
“再有咱們都是高知識分子了,現在國家不是推行社會養老服務體系嗎?要是人人都有你這種想法,那養老院還開不開了?人家專業人做專業事,就要給點支援,再說了,我們自己在家照顧,還能比養老院好啊?”裴鬧春要把這樣的想法掐死,上輩子裴寶淑哪怕是瀕臨崩潰時,都沒生出把父親送養老院的心,一是因為她自個兒孝順,捨不得,二也是因為無論是身邊的親戚還是社會,整體的風氣,就是把老人往養老院丟是不孝順。
裴二妹同樣不天能接受這個想法:“你沒看那新聞,多少護工虐待老人,對老人不好的,萬一你去養老院給人欺負了呢?”
“那你怎麼不說,還有老人叫子女給養老院送錦旗的呢?”裴鬧春笑著回,“久病床前無孝子,我還記著呢,以往你們照顧公婆的時候,也累得頭暈眼花,心裡也來氣,我以前照顧咱們爸媽的時候也一樣累,到最後,磨得你怨我、我怨你的,有意思嗎?”
“就你豁達!別人都在家裡好好的!”
“可我這毛病不一樣啊。”裴鬧春攤手,“我昨天晚上就上網查了,有天天發脾氣鬧事的、有基本生活不能自理的、有成天往外跑撒手丟的……這和其他毛病還不太一樣。你沒聽人家呂醫生說啊,我這就是抓住機會了,提前安排好自己,我還要給自己挑養老院呢,到時